“把情况说清楚。”推开抱着自己的腿嚎啕大哭的少年,莫南柯后退几步,最终却还是扔给他一方素帕,让他自己擦一擦脸上的泪水。
――莫南柯已经接近封神,但是却依然残存着为人的心性。沈辕到底还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虽然最初的相遇让他对他沈辕心怀些微的芥蒂,但是这些年的相处,莫南柯也总不能看着他哭成那个样子。
即使,如今莫南柯已经心急如焚。
将脸埋在莫南柯的手帕中半响,沈辕方才抽噎着将事情的经过说了明白。当说道他被魔气所控,刺了沈淮安的腰腹一剑的时候,沈辕感觉到那一阵属于渡劫期老祖的威压控制不住的外泄出来,压得他肺腑都生疼。
可是他咬着牙,撑着虚软的身体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地上。膝盖处蔓延上来的疼痛让沈辕心里莫名安定了一些。然而心头的负罪感却永远无法抹杀。
莫南柯审视着沈辕,辨别着他眼中的悔意的真假。半响之后,当莫南柯看到沈淮安虽然神色懊悔,但是眼底一片清明,并没有半丝邪狞的时候,莫南柯方才缓缓的收敛了自己周身的威压。
事已至此。
无上宗十余位青年子弟的安危都系在他一人之上。莫南柯明白,自己如今并不仅仅是沈淮安一人的师父,他更是无上宗的老祖,十余位的无上宗子弟方才入道,他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会护着他们走很远,但是至少……
莫南柯垂下了自己宽广的袖子,遮住了自己紧握的双手。但是至少,他不能看着这些孩子折损在仙途为开始之前。
渡劫期老祖的神识是可以穿越时空的,但是在莫南柯之前,并没有一个人会这样做。这样做所需要耗费的灵力不可想象,且对于修道之人来说,毫无意义。
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心性之豁达始终凌驾在功法之上。无论是前尘还是未来,无论是此地还是彼方,都无需窥探。活在当下,方为正道。
可是,即使毫无经验可循,莫南柯也只能自己摸索着展开神识,沿着方才发现的空间细缝细细搜索。
空间的细缝已经将要愈合,因为无上宗的弟子和那些细缝接触的时间只是微末,所以空间裂缝的边缘残存的讯息就更少。莫南柯闭上了眼睛,将神识发挥到了极致,沿着那些细缝一寸一寸的分辨过去。
无上宗鲜少有女修,并非可以为之,而是无上宗的功法最是中正,偏于阳性属性。女子生来属阴,修行无上宗的功法颇为不易,也几乎在金丹期便止步了。
这一场搜索持续了持续了很长时间。没有,便从头再来一次。一次一次的反复探查着时空的裂缝,在混沌的魔气之中分辨属于无上宗子弟的残迹。魔气生来能够侵蚀灵气,就连莫南柯这样的修为,在灵力巨大的消耗和魔气反复的侵蚀下都显得脸色苍白了起来。
一身青衣的男子本来就眉目如霜,而血色褪尽的情况下,就更显得人越发高绝冷冽了起来。
许久之后,莫南柯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清冷的眸中骤然迸出了一丝冷光。随着他的心念微动,一柄冷冽如水的剑凭空出现在莫南柯的手中。那柄剑的剑身只有二指宽,却极为纤长,整个剑都是透明的色泽,莫南柯手腕一抖,这柄长剑都迎风舒展开来,仿佛一缕月华泄地。
相传当年有人上无上宗挑衅,对方当时是洞虚期的修士,而青霄方才能堪破合体期,堪堪能够被称之为老祖。对方的红尘道场兼具迷阵与洪荒流传下来的一缕杀伐之气,在修真界扬名日久,不知葬送了多少大能。
那样让人闻之色变的法器,却也只是困住了青霄老祖三日。三日之后他不仅破阵而出,而且一剑将红尘道场斩断,从此,让修真之人闻之色变的法器“红尘道”化为了普通不过的书卷。而青霄老祖的那一剑之威,彻底奠定了无上宗在修真界无上的地位。
而如今,时隔千年,尘封已久的月华剑终于又重见天日。
月华剑虽然不曾问世,但是作为青霄老祖的本命法器,这些年来却始终温养在莫南柯的内府之中。当他握上这柄剑的时候,就仿佛二十年前翻阅那本手札,熟悉的感觉铺面而来,熟悉的气息一遍遍的涤荡着自己的身体。
不再犹豫,莫南柯抬手握住了月华,目光如炬。他足下轻轻一点,挥出了第一剑!
该怎样形容这一剑的威力呢?是劈山,是碎石,是阻我者皆殒身的绝对实力。这一剑撕裂了空气,也破开了山河。只是,若要破开时空,却始终是还差一步。
莫南柯自然知道这一点,犹如星矢一般的剑招连坠而出。一番动作下,莫南柯的长袖翻卷,偶然会露出他一的一段手腕。
男子的手腕无路如何也并不能和女子相比,莫南柯的手腕并不莹润,没有那种“皓腕盈霜雪”效果。但是随着他手中长剑的动作,那时而鼓动凸起的一小块圆润的骨头,却莫名让人迷醉几分。
莫南柯将自己的灵气全部集中在手中的剑上。月华是他亲自锻造的剑,在锻造的时候就融入了他本身的灵力。若非如此,即使是再高级的法器也是无法承受莫南柯这样集中的灵力的。
他已经刺了七百剑。灵力的透支让莫南柯的脸呈现出一点透明的艳色,他咬开一瓶回灵丹吞下,然后继续抬手,劈下。抬手,劈下。
最终,在莫南柯带的回灵丹将要耗尽的时候,他终于破开了那道时空的裂缝。长剑仿佛刺入了最坚硬的磐石之间,但是既然已经有了裂缝,剩下的工作就不算十分艰难。猛地向月华剑之中输送了一股滂沱的灵力,莫南柯终于将这块空间撕裂了一个口子。
“无上宗弟子可在?”用剑卡住随时可能愈合的空间,莫南柯向裂缝之中问了一句。夹杂着莫南柯灵力的声音穿了很远,不多时候,就听见底下雀跃的回应。
“无上宗弟子一十一人,全数皆在。”回话的人是苏言卿。虽然和沈淮安以及沈辕比起来,他显得有些性子跳脱,但是当师叔和师兄都不在的时候,他就俨然成为了无上宗的小弟子们的领袖。
十一个人。莫南柯微微叹了一口气,果然没有他的小徒弟。抿了抿嘴唇,莫南柯一手持剑,另一手长袖一挥,将十一个弟子都卷了出来。
无上宗的弟子们遭此一劫,但是幸而无事。莫南柯的神情稍微有一丝松懈,但是却更紧的皱了起来。他的徒弟还没有音讯,即使心灯未灭,莫南柯依旧不能放心。只是,如今他的灵力透支的太严重了,用剑支撑起自己虚软的身体,莫南柯缓缓的坐在了地上,调息起来。
而另一头的沈淮安并不知道,他的师父正为了他在努力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着灵力。他正在为眼前看到的景象深深的震惊着。
当他走出瀑布,他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在阳光下显得有一些透明。这大概应和了他的猜测,沈淮安低头看着自己有些半透明的身体,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自家师父。
但是,在他正要举步离开悟道峰的一瞬间,映入眼底的那个人影却迫使了他停下来。
那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童,穿着无上宗统一的弟子服,眉间一刃红痕赫然在目。沈淮安瞪大了眼睛,凑到了那个小童的面前细细端详。
眉间的红痕做不了假。沈淮安平素并不注重自己的眉眼,甚至在年纪小时候,因为长得漂亮而被人半开玩笑似的说像是小姑娘而厌恶自己长得这张脸。但是眉间的红痕却是他最喜欢的地方,那是他师父给予他的最初的礼物,代表着他和师父深深的羁绊,所以他才会对这道红痕心爱如斯。
那个孩子,分明就是他幼年的时候的样子!
沈淮安的脚步顿住了。他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那个身着道服的小童,忽然出手探查了一下他的灵根。
同样是斑驳的五灵根,而如今这个小童才只有练气一层的修为。沈淮安皱了皱眉,他总觉得有一些不对劲。当年他五岁的时候,分明就已经是练气四级了。
沈淮安可以肯定那是幼年的时候的他,但是这其中的变数他并不知晓。心里骤然染上了一层慌乱,沈淮安唯一害怕和担心的事情非关自己的修为,而是……他的师父。
他的师父呢?怎么会让他在悟道峰修炼?又怎么会让他独自出门那么久周围却没有师父神识的保护?
一连串的疑问想着沈淮安砸了下来,让他骤然苍白了脸色。
☆、第26章不是每个师尊都会陪你练眉来眼去剑法。
二十六。不是每个师尊都会陪你练眉来眼去剑法。
师父在哪里?
这是沈淮安如今心里唯一的问题。思索了片刻,他最终决定先放开这个和小的时候的自己,当务之急是回到师父的身边。
心念急转,沈淮安快步向莫府的方向走去。然而,在他还没有离开悟道峰的时候,就仿佛有一道力量将他拉回了原点,尝试了许多次,沈淮安最终颓败的发现,自己并不能离开那个幼年的自己很远。
这样的认知让沈淮安一瞬间猩红了眼睛。狠狠的搜刮着自己空荡荡的内府,不顾这样做是否会伤害筋脉,沈淮安努力调动着自己周身的灵力。可是筋脉之中的灵力已经达到了枯槁的地步,沈淮安拼尽了全力也依旧没有什么成效。
他整个人像是被关在了笼子里的野兽,完全撕破了往日温文尔雅的外皮,猩红着眼眸乍看起来只觉得有一些妖异,但是若细细的看起来,就能看见他眼中盛着浓稠的血光。仿佛下一瞬若是不将他放归山林,那么一旦让他找到机会,他就会择人而噬。
空荡的内府没有一丝灵力,沈淮安咬了咬牙,抽动了一直潜藏在自己内府深处的那一缕不之名的真气。
但是……在他做完这伤人或自伤的一切之后却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他仍旧不能离开幼年的自己的周围半步。
那么,那个五六岁的自己死了,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去找师父了?在错乱和癫狂之中,沈淮安仿佛捉到了什么。五六岁,才练气一级的修为。稚子的脖颈纤细,即使沈淮安如今一丝修为也无,想要扼杀这样的孩子还是很容易的。
猩红的眼中霎时凶光大盛,沈淮安毫不犹豫的对着年幼的自己伸出了手。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阻挡他追寻师父的脚步,就连他自己也不能。谁要是阻挡,那就统统去死吧。
抬手搭上了那个认真打坐的孩子的脖颈,那孩子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危险迫近。沈淮安眸色一冷,手掌毫不留情的收拢。此刻他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了他,杀了他,就没有人会阻挡他去找师父了。
至于杀了这个孩子之后,他自己又是否会存在,显然这并不在沈淮安的考虑范围之内。
手掌分明已经触到了掌下温热的皮肤,但是当他真正的收拢的时候,却从幼年的自己的脖颈处穿过,不能够伤他分毫。沈淮安不信,又试了一次,但是结果与这次相同。他分明已经能够接触幼年的自己的身体,却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就在沈淮安眼中凶光大盛的时候,那个穿着小道袍的自己已经将功法演练了整整十六周天,达到他近日自己能够承受的极限了。
总是不服输的性子,但是周身筋脉隐隐的疼痛感却迫使小道士必须停下来。还带着小小的婴儿肥的小脸鼓了鼓,小道士抿了抿嘴角,却还是收工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天边忽然飞来几个御剑的小弟子,看见小道士的时候便从剑上下了来,有些戏谑的对着小道士做了有一个揖,笑嘻嘻的说道“师叔,老祖传唤你呢。”
他们虽然叫他“师叔”,但是无上宗从来都是以实力说话,他们已经筑基,这个新入门的小师叔不但岁数小,而且修为也只有可怜的练气一级,怪不得他们对他会是这样的态度――虽然不算失礼,但是也远达不到尊重。
无上宗的小辈的这种态度沈淮安并不陌生,在他五岁之前,这样的态度他见了许多。所以虽然被如此对待的是旧年的自己,但是他也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让他不得不在意的事情是,那几个弟子方才说,老祖找他。
无上宗能够被称之为老祖的人不多,可是却也并不少。但是若是旁人,老祖前面都会缀上道号。整个无上宗之中,能够单纯以“老祖”称之的,就只有他家师父一人了。
沈淮安的眼睛亮了亮,收回了一直搭在小道士脖颈上的手。
那几个小弟子抱起了小道士,几个人御剑而行,很快就到了莫府。说起来,那几个小弟子的动作已经算是逾距了。那个小道士虽然是身量未足的孩童,但是论起辈分来终归是他们的师叔。但是眼下小道士并不能御剑,这的确是最省力的方式。
不多时候,就到了莫府所在的山门脚下。莫府所在的山峰有护山大阵,这是沈淮安一直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他并不知道,那护山大阵阻隔的人,是包括小道士的。看着那个小道士不算纯熟的作着叩拜山门的动作,沈淮安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
原来,这个世界的自己并不住在莫府么?
到了如今的这个光景,他已经能够将这个世界和自己原来所在的那个世界割裂开。大千世界,之下又有无数小世界,这种时空的错乱并没有什么稀奇。
小道士叩拜了山门,不多时候,护山大阵就为他分割出了一条通路。送他来的几个小弟子并不敢和他一起通过,只是在山门处跪拜之后便离开了。小道士绷着小脸,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山中,神色之中并没有太多能够面见师父的欣悦。
沈淮安随着他一并走入了山中,看着小道士拾阶而上,最终抵达了莫府。
有了方才的认知,沈淮安对于能见师父的这种事情已经没有那么激动。但是胸腔还是一阵颤动,心跳得难以平复。因为,那是师父啊。是他自年幼就生出的执念,是他这些年所有努力的动力所在。即使已经知道此世非彼世,那样特殊的人又怎么能寻常以待之呢?
沈淮安随着小道士一同上山,很快就抵达了莫府。被低眉顺目的山精带到了一处水榭,山精对小道士微微躬身,温声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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