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伙人一付被吓到的样子,我转头对已经迷迷糊糊开要晕过去的唐勇问道:“再问一遍,照片呢?”唐勇使劲翻着眼睛,模糊不清的说道:“我他妈早告诉你了,真的没有拍,我吓她的!”我叹了口气,他可能讲的是真话,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骗我的必要了。
我蹲下身子,看着已经发傻的女孩子,轻轻用左手盖住她的眼睛,用手用力向前一送,“噬血”深深扎进唐勇的身体,唐勇闷哼一声,而面前的女孩也随即一个哆嗦,我冷冷说道:“这一刀,是为猫猫捅的!”然后又是一刀递过去,“这刀为我和孩子捅的!”对着他的下身猛力一戳,“这刀是为小月!”最后使劲一刀扎在他的太阳||穴上,“唐进,老哥,兄弟给你报仇了!”
唐勇已经没有了生息,我也瘫在地上,浑身的伤口一起发做,我再也无力支撑。看着女孩盯着唐勇的尸体流泪不语的样子,我很愧疚。她还是个孩子,这么小就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对她以后的人生肯定有太大的影响。我挣扎着用劲最后的力气,抬手抹干她脸上的泪珠,手上有血,我就撕下自己内衣的一块布,把她的脸擦干净,“宝宝不哭,叔叔不是坏人。——”
我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飘出躯壳,我看到警灯的闪烁,我看到湖南帮的人一个个丢下手中的家伙蹲在了地上,警察正在为他们一一戴上手铐,我看到救护车也呼啸着前来,一个个白大褂抬着担架把受伤的人往那个白铁皮车里塞。我看到小果那张流泪的脸庞,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流泪,却无力安慰。我看到小女孩麻木的小脸,那空洞的双眼正呆滞的看着我和唐勇。
我要死了吗?我还想看看猫猫,她还躺在医院。我还想看到小月,她在哪里?我也想看到丫头,我的妹妹,你在读书吗?还有吴言、阿如、安静、小璐——我谁都看不见,眼前已经漆黑一片,鲜血从身体的各个伤口汹涌出来,我的知觉在一点点麻痹,好冷!我打了个哆嗦。
身体,已经变的冰凉,而血,仍然未冷!
八十四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我以为我是在天堂,等看到白衣天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在医院里。
我没有死!小护士正在为我检查药瓶里的容量,门口还坐着两个警察。“他醒了!”看到我动了一下,小护士欣喜的叫道。警察闻讯而来,一人趴在我的脸前,仔细的看着我的眼睛。我嘴巴张了张,想说话,却没有一丁点的力气,声音如蚊蚁般微小。
“什么?你想说什么?”警察挨的我更近,耳朵几乎塞进我的嘴巴里,我鼓足力气,终于让他听清了我的话:“离我远点,你口臭!”
“妈的!这臭小子!”警察气的变了脸,旁边小护士和另一个警察却笑的岔了气。小护士闪动着大眼睛看着我,说道:“你昏迷了多少天你知道吗?”我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好瞪着两眼看着她,小妮子伸出一个巴掌,在我面前摆来摆去,“五天!不行,我要去告诉医生你醒了!”说完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五天?我苦笑了一下,醒了能怎么样?警察还在旁边等着呢,看来下半辈子要待在铁笼子里度过了,还不如不醒,老杜已经死了,倒也解脱!小果呢?我的兄弟怎么样了?
两个警察点然香烟,一边优哉游哉的抽着,一边好奇的打量着我。刚才骂我的警察张嘴道:“你是叫石头吧?我真不知道该佩服你还是该可怜你!一把刀,一根铁棍,一把玩具枪,就三个家伙居然把我们分局头疼了两年的湖南帮给灭了!三死七重伤!把整个市局都轰动了!你小子,是不是魔王转世啊!”
从小果拿着枪指着那群人的时候,我就看出那是一把玩具枪了。那天晚上光线不好,小果只拿出来现了一下,我没看清。但是在现场我却看清楚了,那根本不是我当年从小果手中夺下的那把枪!不过我没有说出来,小果没有参与打架,光凭拿把玩具枪根本不会判刑,那样他就可以没事了,可以回去照顾老爷子了!
老杜死!唐勇死!唐超重伤,估计就算好了也没有再为非作歹的能力了。湖南帮灭!我成功了!巨大的惊喜让我的头脑一时难以接受,耳中轰鸣一声,我又晕了过去。
我在医院待了很长时间,长的我都不知道多久了。因为没有东西可以供我参照。警察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探视我,每天输液换药把我折腾的生不如死,全身的绷带困的我喘不上气来,缝合手术做了一次又一次。小护士说:“我算命大的。全身刀伤30多处,最深的一道从头顶到耳根有20公分,紧贴着眼睛划下去,再偏点就成独眼龙了!光这些伤,输血就给我输了上千毫升,也亏我体质好,硬挺过来了,否则此时也怕只有拿着砍刀在阴间追杀唐勇!
警察每天都问我情况,那个骂我的家伙现在成了我的哥们,虽然我是疑犯,但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还是蛮尊重我的,我知道这家伙也是有点血性的人,倒也乐得配合他的提问,有时还能趁医生不注意向他讨几根烟抽。虽然满身满头都是纱布,但嘴里插根烟管子问题不大的。
“王八,你说我会不会判死刑?”那警察叫王博,我总是借口口齿不清叫他王八。王博气呼呼的骂道:“妈的,你嘴里漏风就别叫我名字!判多少年是法院的事,我只负责把你归案!”旁边叫孙涛的警察走过来,斜眼看着我笑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我没说话。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但是既然有生的希望,谁还傻到一心寻死?象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王博摇头说道:“算了,也不吓你了,你死不了的!因为湖南帮是个贩毒团伙,你灭了他们就等于给政府除害了!”我哈哈一笑,道:“那我还成英雄了?”孙涛骂道:“美得你!你这是挟私报仇,又伤了几条人命,死罪能免,活罪难逃!估计坐几年牢是跑不了的!”
我叹了口气,还不如让我死了!
居然有人来探视我。我一看来人,竟然是袁涛!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有钱,什么事办不成?
看到我的样子,袁涛长长叹了口气,“石头,我不知道你跟唐勇有什么恩怨,但是现在正是公司最忙的时候,你居然把我的车间主任给杀了!”我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对他说:“那你就为你的车间主任报仇吧,把我杀了,省得我去坐牢!”
袁涛豁然转身,盯着我道:“你以为我是来找你算帐的?”我摇头说道:“你不是那种人。否则就不会跟我在这废话了,直接找个律师就把我搞定了!”袁涛笑了,看着我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欣赏的意味,“石头,我果然没看错你!你还是那么真诚,我就喜欢你这点。”
“你为什么来看我?”我问袁涛。我猜想可能是猫猫,或是其他的工友,甚至是以前的老板,但是从来没想过是他。袁涛斜眼看我:“我们不是朋友吗?”我说是,但是这个理由很牵强。袁涛终于说道:“我是来感谢你的!以为你除掉了我的心头大患,虽然不是为了我,却间接让我受益!”
通过袁涛的叙述,我明白了这个老板对自己下属的那份恐惧。唐勇借着自己是车间主管的位置,短短三年时间,让a厂几乎是60%的员工变成了自己的老乡!我是行政工作者,我知道一个公司如果大部分员工是同一个地方的人所带来的是什么后果。我能体会袁涛的为难,牵一发而动全身,行一步似履薄冰,袁涛长年在外地,公司却托人不慎,等他发现时,唐勇已经控制了整个公司的存活命脉!如果狠心拔出这个大萝卜,可能带来的是让整个公司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不管它,却最终让他发展成一个大大的毒瘤,并且很快就会谋权篡位,表面上袁涛还是公司的老总,但是实际上他已变成了傀儡,自己的辛苦创业已经被唐勇蚕食了!
这种情况绝非骇人听闻,打工这些年中,我看到过很多这样的例子。即便你去打官司,最后还是弄的元气大伤,无力翻身。所以,我的一次复仇,无意中竟帮了袁涛一个大忙。没有了带头的,那些员工还不是乖乖听命,都是出来打工的,谁会跟钱过不去?谁发不是发?
“石头,我不会让你坐太久的牢的,无论是什么代价,我都要把你尽快弄出来!”袁涛盯着我的脸,一字一句的说。
我有些感动,对他说:“袁哥,我并不是为了你才动唐勇的,我跟他是私仇。——”袁涛挥手打断我的话,“既然叫我哥,我就认你这个兄弟!我也不是为了这个才说刚才的话的。石头,我一直看好你,我不相信这世上好人没有好报,人间自有正气在!而且,我欣赏你的能力,出来后我要你在我身边帮我!”
我激动的伸出缠满绷带的手,想握住他,却因为力气不够颓然落在床上,袁涛走过来,拿过我的右手,紧紧握住我。
我托袁涛帮我去打听消息。两天后,袁涛告诉我:小果只是被警察带走关了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出来了,因为没有身份证,被遣送回家。我放下心来,他回去了我也就放心了。“那猫猫呢?”我盯着袁涛问。
袁涛看了看我的脸色,支吾了半天,在我的追问下才道:“她已经在几个月前办理了出院手续,跟父母回老家了。”我听了一阵心酸,却也有些安慰,猫猫,祝你一生平安、幸福!
袁涛说,听人民医院那个照顾猫猫的小护士讲,猫猫走的时候一直在哭,眼睛老是望着病房外面那一幢废弃的烂尾楼,她的父母以为她要想不开,一直都不敢离开她身边两步。而且还晕倒过一次。
我眼睛湿润起来。猫猫走的时候,正是我在小巷搏杀的时刻。猫猫,你感应到我的危险了吗?是否也如往常一样为我担心?
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心情却越来越沉重。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未来,迎接我的将是怎样的一条路,但我知道,那里肯定不会通往天堂!
袁涛最后一次来看我,是在警局的羁押室。过几天,我就要上法庭了。抽着他递过来的烟,我闷头不语。心情很复杂,有些担心,又有些期盼。
“石头,能告诉我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吗?”袁涛好奇的问我。这个问题他不只一次的问过我,我没有告诉他。现在,我却有一种倾诉的欲望。许是想到以后没有了可以自由说话的机会了吧?我把小月、猫猫、唐进等等所有和我和唐勇有关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袁涛一边听着,一边抽烟,时而愤怒,时而点头。讲完了,我如释大任,心里一阵轻松。
袁涛瞪着眼睛问我:“为了一个失去的女友,一句过期的誓言,你放弃了一段原本美好甜蜜的感情,一份前途无限的工作,值得吗?”
我笑了,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坚定的说道:“值得!”
“值得?”袁涛一楞,即而问道:“为什么?”
我淡淡说道:“因为我是男人!”
三天后,法庭宣判:我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八十五
1904
你知道这个数字代表什么吗?它代表了我在这个高高的院墙里面所待过的日子!五年零四个月,多么漫长的一段岁月!要不是袁涛的鼎立相助,要不是那张内存卡帮警察除掉一个贩毒团伙,估计在里面的时间还要更长!望着身后已经合拢的铁门,想着刚才管教老吴的话:石头,出去了就好好的干,别让我在这里再看到你!
我深吸了一口气,通往城市的道路有两条,我该往哪个方向走?
不远的路口站着一个人,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五年前的那一场搏杀,头顶上的伤口虽然没有要的了我的命,却触及到我的视觉神经,我现在双眼的视力加在一起还没有2.0。
那人向我走来,从他走路的姿势上我已经知道是谁了,心里一暖,伸出手去。
“来了?”
“来了!”
小果还是那么魁梧,跟他站在一起,我总是得仰着头跟他说话。路口有一辆的士停在那里。小果打开后门,把我的行李往里面一丢,然后和我坐在一起,对司机说道:“金石苑。”我摆摆手,对小果说:“我想先去一趟阳明山。”
阳明山人民公墓。
我跪在一块石碑面前,抚摩着上面的那两张照片,“老爸、老妈,我出来了!石头回来了!”
我刚进监狱的那一年,老爷子再也受不了生活的打击,与世长辞。小果以儿子的身份替我处理了所有的后事,并把他和老妈合葬在一起。跟他们二老分开少说也有十几年了,如今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却是阴阳相隔!小果跪在旁边,拍了拍我的肩膀,叹息道:“石头,节哀。”我点点头,我没有哭,五年来,无论发生多大的事情,在里面受多少苦,我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我想:那一刀可能不只是影响了我的视力,而且截断了我的泪腺,再大的悲伤,我也没有眼泪可流了。
回到家,望着那道禁闭的大门,我倍感亲切。
“你又死到哪里去了!放学这么久才回来!”妈妈边打开门边教训我。
“小王八蛋,是不是又偷老子的烟了!不学好,净给老子糟蹋!”老爸的样子还是那么凶神恶煞。
可是这一切,如昨日星辰,已经风飘云散,永远也不会再来了!
哐啷一声,门开了。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走了出来。小果笑着说道:“凤,石头回来了!”女人麻利的接过小果手中的包裹,“进来啊,站在门口干什么,自己的家不认得了?”
我望望小果,他打了我一拳,“不是跟你说过吗?潘凤,我媳妇,你嫂子!”我笑了,他是说过,可我忘了。我的脑子现在不记事,做过什么事没多久就会忘。但是五年前的点点滴滴却象深刻在脑海里,连睡觉都回梦到。
这是我五年来吃过最可口的饭菜。大口的喝酒,大块的吃肉,凤嫂笑着一边往我碗里夹菜一边说:“石头,慢点,不够我再去做,慢点吃,别噎着。”凤嫂不漂亮,但是非常贤惠,对小果也是一心一意,我很欣慰。
边和小果喝酒,边指着凤嫂的肚子问道:“还有多久?”小果呵呵笑着,摸了摸老婆的肚子,道:“才五个月。早着呢!放心吧,这干爹你是跑不了的!”
我心里一沉,五个月,猫猫也是在孩子五个月的时候出的事吧?她现在怎么了样了?
小果看我低头不语的样子,问道:“兄弟,怎么了?”我抬头望他:“小果,我想知道猫猫。”
小果喝了一口酒,叹道:”兄弟,对不起,我没有见过她。我想,她应该还在老家吧。”我也喝了一口酒,道:“我想也是。我要去找她!”“什么时候去?”小果问我。
“明天。”
“明天?这么急?”
“我耽误了五年了,现在一分钟都不想耽误!”
六年前,我曾经跟猫猫一起去过她的家里。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爸爸时,老爷子斜眼打量着我:“你就是石头?你小子可以啊,我养了二十年的闺女被你用一年的工夫就拐跑了!我可告诉你,我这宝贝从小没吃过苦,你以后要是对她不好我把你皮给扒了!”
心头一阵酸楚。猫猫,我可怜的猫猫,跟了我两年,没享过什么福,却吃了那么多的苦!我怎么对得起她?怎么对得起她的家人?!
城市变化很快。站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中央,我无助的象一个孩子。猫猫的家在哪里?记忆中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我该往哪走?
一路打听,一路询问,我终于找到了猫猫的家!这里是唯一没有变化的地方,那远处翠绿的飞鹭山,那眼前依然漆红的铁大门,如昨日般熟悉而又亲切。只是家门口的荒草茂盛了许多,象是很久没有打扫的样子。
我心里一片悲伤。五年了,我和猫猫已经五年没有见过面了,她还是如当初那样纤弱明丽吗?还是已嫁做人妇,开始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我的到来,会不会打破她平日的宁静?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不管怎样,我都要见见她!见见这个五年来一直让我魂牵梦的女孩子!哪怕只能看她一眼,我也甘心了!
整理了一下衣服,我走到大门口,轻轻的敲了几下门。没人回应,我又加大了力道,使劲敲了几下。好一会,才听到里面有一个妇人的声音:“谁啊?”
门开了。我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妇人,痛苦的说不出话了来。
六年的时间能让一个人变成什么样子?能让一个婴儿从襁褓中慢慢学会奔跑,能让一个弱冠少年长成魁梧青年,但对于老人应该并不明显。然而,眼前的妇人却让我丝毫看不到六年前的模样,要不是看着我的眼神依然那么熟悉,我根本不相信这就是猫猫的妈妈!
“阿姨,我是石头!”我强忍住悲痛,对一直捂住嘴巴看着我的妇人说道。阿姨怔了半响,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扬起手来劈头就给了我一个嘴巴!“石头!你还知道回来啊!你又回来干什么啊!我的孩子呢?我的闺女都找不到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你还我的闺女啊!”劈头盖脸的抽打让我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我默默的站在那里,任阿姨发泄着内心的凄苦。
阿姨打累了,就把头靠在我的胸前,嘶声痛苦。我低下头,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内心一阵绞痛,“妈,猫猫去了哪里?”阿姨抬起头来,心情平复了许多,语气变的漠然:“不知道。我带她回来不到半年,她就跑回去了,说是要去找你,就算找不到你也要在广东打工,等你回来,说你出去以后会找她的。自从她走了,就断了信了!这些年,我们都在找她,为了这事,他爸爸也提早办了退休,跑去广/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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