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上提着一首诗。
焰融火霄出云釉,浮光七湫瑶台游瑚。
九天凤落惊华起,傲凌世目靳岄琇铄。
红纱曼舞卿歌酒,花颜金辄淡墨紑。
满玉长璘结白首,万鸣朝贺与天昼。
众人信口读来,全部怔愣原地,前四句是说火云般凝结而出的凤凰傲凌天下,比岄琇之石还要惊目。五六句是说,那蔓蔓红纱的姿态即便舞醉,酒醉,歌醉,都醉不过她的花颜,连最浓烈的笔墨在她面前都要淡泽无光,勾勒不出她的美,最后两句是说今日凤凰要结亲,如发光的玉般引得万鸣朝贺。
最后一句也是说,这段被万人祝福的婚姻会与天同昼。
苏子安的题目是,让他画出他眼中看到的所有事物,而他狂妄的表达出,他眼中的世间万物,除了眼前这名女子,看到任何。
这种狂妄与盛宠,还有那一气呵成的笔锋,画中惟妙惟肖,仰天半望的傲气女子,震撼着每个人的心鼓。
无法形容那是副怎样的巨作,短短时辰间,笔墨浓淡处惊人的手法与气韵砸人之舌,可就这样,他还是用了个句“花颜金辄淡墨紑”来形容女子的美远超他的笔墨。
这下子,一幅画解开两道题。
直至这一刻,所有人都相信了一件事,摄政王真的是绝世无双
在香炉中最后一缕烟燃尽的时候,北宫晟将另一道字谜解开,狼毫往案几上不屑一甩,稳稳落入青瓷笔洗中,在清澈的水中晕染出一道道墨色。
众人心头一颤,紧张的盯着他最后落笔的东西。
那是个字谜:
上下金玉口,左右银默首,红妆接进门,齐眉共执手。
景辰扫了眼四个字,憋着气低笑不止的举到苏子安等人面前,众人一瞧,心瞬间凉成一地,只剩吐血。
北宫晟冷笑着扫了他们一眼,接过下人递来的湿帕净手,徒留那群大老爷们欲哭无泪。
字谜本来是:“允许娶妻。”王爷金口玉言就是上下偏旁的“允”,只要默默颔首就是左右偏旁的“许”,接进门就是“娶”,齐眉共案执手的是“妻”。
他们就是想要王爷一个点头,让他们这群大光棍可以娶媳妇。
可王爷却写了个“天作之合”
好吧,老天都默认开口的婚姻了,能不是天作之合吗而且“天”也是上下偏旁,“作”也是左右偏旁,王爷不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是故意绕开,后两句娶其整意,王爷真是太黑了,黑的他们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这下子,连王爷的诗的题目都有了,真是想死想活想出三道题,被他一次性全部综合了。
苏子安才是真的被一棒槌敲的晕头转向。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一次次刁难北宫晟,先给他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后逼他改口,一直到最后雪儿的时候,把他逼到欲哭无泪。
可这家伙居然反其道行之,先搞定雪儿。
郁闷啊苍天啊大地啊没眼啊
谁能收了这家伙啊
可下一瞬间,苏子安对上纳兰芮雪殷切的眸光后,后襟开始急速窜凉。颤着声音道:“你想要”
她半咬着粉唇星泪点点的颔首。
夫君画的她,她自然想要啊。
苏子安这下真是感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但摄政王当着全天下人的墨宝谁不想要当下就有人吆喝起来。
“纳兰公子你先前可说好了,最后摄政王的文墨是要拍卖的价高者得”
“就是你可不能独吞啊”
天,摄政王画了这么大个大美人,既然娶不到,买回来挂家里欣赏总行了吧
真是,如此精湛的手法,简直说是许轼亲笔都不为过啊更别说那题词,那笔墨,全都是精品,不不不不绝品才对
这下子,苏子安真想管北宫晟叫一声大舅子,求放过
北宫晟幽幽冷撇苏子安一眼,勾出一抹不屑淡笑,压根不搭理他,而是走回了纳兰芮雪身边。
所有副将默默低头,垂泪,悔不当初
果然,跟错了人,一步踏错终生错啊
让王爷作画只是,王爷画了不少画,可他们想上个镜都没机会,还想记住坑北宫晟这得意的一天,谁料到。
哎。
众人默默垂头,想拼命降低存在感。
可他们在北宫晟这样的男人面前,想遁地是不可能的。
只有寸寸割肤般的忍受王爷寒冷的锐气以及冰冷的肆意的笑容。
北宫晟挥了挥手,景辰颔首,举着他先前假扮王爷时候写的东西走上前,开始念起来。
每念一句,他们的心就凉一寸。
原来景辰开始写的是他们的所有人的惩罚,每一条都是把他们往死亡的峡谷推了一步。
齐泪哀鸣,王爷不要啊。
北宫晟淡笑,悠悠侧开脸,好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等闲散的姿态逗的纳兰芮雪心底全是笑意。
他偷偷给她眨了眨眼睛,她心领神会,开始人生最嗲的一次卖萌,对着苏子安喊道:“哥~~~,刚才那个画,我就想要。”
好吧,美人泣泪,都说道这份上了,本来想偷偷遁地走的苏子安只能垂着头,哭泣道:“好我会给你弄到的”
“纳兰公子快来竞拍吧”不知谁吆喝了一声,苏子安就被拽进了人群中,只徒留他破碎的心在原地,一地残渣。
我是红烧鲤鱼纳兰兴德分割线
闹到这个份上,该闹的没闹上,闹人的全军覆没,各个都挂上了苦瓜脸。
第九声鞭炮响起的时候,终于到了分别的一刻。
纳兰兴德郁闷的横扫了北宫晟一眼,接到对方毫不吝啬的挑衅的笑容后,气的胡子肝颤。
这从没有过一次想这么把闺女留下一辈子别嫁了算了。
可看着他们夫唱妇随坑爹坑哥坑下属的行为,纳兰兴德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而下一瞬间,他真想吐血。
因为那混账东西居然调皮的给他眨了眨眼睛,好似在说。
等着,岳父大人,等下就轮到你了
纳兰兴德气的简直想把雪儿她娘从棺材里叫出来说一句,请带上我
怒横混账一眼,他声如洪钟冷喝道:“轿子呢”
到现在还没见到轿子,这混蛋女婿在搞什么
北宫晟笑而不语,而是带着纳兰芮雪往前上了一步。“马上走了,跟爹告个别吧”
在场所有人一怔,顿时场面鸦雀无声,都停下面部表情,诧异的看着他。
北宫晟刚才说什么爹
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纳兰兴德更是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他不报希望的,这混账女婿欺负他这么多天,他真的不报希望的
纳兰芮雪大概是全场最镇定的一个,因为她不知道的是,晟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肆无忌惮的喊爹娘。
轻颔首,八月的荷花在这一日开的异样娇艳,水珠滚动。亦如现在的她,箐箐之心,皑皑之泪。
纳兰兴德对视上她的眼,不舍的看着她,直到双眸中凝上泪光。
女儿要走了,这一去山高路远,他日再见不知今夕何夕。
曾经最希望雪儿有个好归宿,如今真有了天下艳羡的好归宿,他又不想嫁她了。
他的雪儿,他最心疼的女儿。
纳兰芮雪静静凝视着他,心海之中如潮汐般翻涌的泪浪一浪接一浪将她拍倒。
缓缓跪地。
下一瞬间,一个身影撩起衣袍,伴随着她同跪身侧。
她心间一颤,不置信侧眸。
在场所有人也都惊在了原地,摄政王这是打算做什么
顿时,场面静逸的掉一根针都能听得到。
纳兰兴德虎躯一怔,终于率先回神,急忙上前颤声道:“摄政王这使不得这折煞老臣了”
自古都是臣跪君,哪里有君跪臣
即便纳兰兴德如今已经封爵,可地位跟北宫晟比起来那是天上地下,他肯改口喊一声爹已经是他最莫大的奢望,这样的礼节他怎能受得起
皇族只所以叫皇族,从来拜的只有龙脉,天子没有人会拜岳父,地位不允许,礼节不允许,皇家脸面更不允许
而且就算是普通人家,也只有妻子随着夫君拜男方祖宗,哪有夫君随着妻子拜女方祖宗的
这是不是有违常理
北宫晟抓住他想扶起的手,稳稳顿在了原地,抬眸清浅淡笑道:“我只是北宫晟,娶你女儿的一个男人而已,父亲大人受得起”
短短的几个字震撼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众人面面相觑,这,任务上并没有要求过啊可就是这么简单个动作,简单的话,好似让所有人心头缠上了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好似万年冰川融化,好似千丈山壑填平。
所谓深爱,就是如此了吧
纳兰兴德颤抖的手上是他凝结更多的泪。
纳兰芮雪也怔愣在原地,静静的凝视着他的动作,听着他淡淡的话。
接到她秋瞳中的热泪,他转头淡笑,清浅的笑容是她这辈子见过最美好的弧度。
他抬手拭去泪,深邃的黑瞳中洋溢出一抹淡淡的心疼。
“傻女人”他淡笑。
她的父母本来也是他的父母,这有什么好感动的
可他不明白,他的身份地位,他身为男人的尊严,都不该允许他如此做。
但他又做了,做了那么从容,那么自然。
当着全天下百姓昭告着他的心,她无可比拟的地位。
这一瞬间,她竟不知说什么好。
只有心口刀刻般一寸寸刻画下现在的场景,在心底印上烙印,生生世世,誓死不忘。
顿了许久,他抓着她的手,缓缓俯身。
两个红色的身影在万人眸光静静的注视中三拜道别。
他们拜的很慢,很从容。
他们没有多余的话,只用最简单,最直白的孝礼表达着此刻的心情。
这一刻,所有人忘了他们的身份。
他没有穿摄政王的王服,她也没有穿王妃的嫁衣。
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男女,告别父母,行尽孝道而已。
可纳兰兴德这一刻,心中感动与震撼如两道澎湃的海流交织奔涌,将他寸寸掩埋,直到泪流满面。
拜别过后,他扶起她的身子,抬手吹了声口哨。
很快,两匹飞奔的骏马一前一后踏蹄而来。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摄政王想干嘛
喜娘举着盖头紧张的跟在身后,从没见过这么狂妄抢亲的王爷,还不等拜堂就将新娘子盖头掀掉的
而北宫晟淡笑看着她,本身就没打算让她盖盖头
他的女人又不是见不了人,干嘛要盖着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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