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如鸽子般明亮
他的身躯如同雕刻的象牙
他的双腿如大理石柱般坚实
总而言之他是那样可爱
可惜他永远是个一无所有的小混混所以——
他永远不会是我的爱人
多么可惜!”
年轻人不知道自己怎么穿过到处拐弯和又臭又长的街道回到自己的小阁楼里的,还没脱下外套和鞋子,整个人就仰倒在床上。
他注视着脱落了墙皮的墙壁一角,这单薄到可怜的墙壁将隔壁舅妈叱骂酒鬼舅舅的高音传达地清清楚楚:
“你怎么成天到晚都在鬼混!”
“每天喝得大醉暂且不说,我们明明可以租给别人小赚一笔,却非要像个蠢蛋一样地选择挨饿!”
“我受够了顿顿法棍面包喝白开水的日子,你倒是瞧瞧你那外甥画的该死的画都挣了些什么吧,你这个迟早被自己喝掉命的老蠢货!”
奥斯卡蔚蓝明亮的眼睛在提到画画时明显黯淡下来,他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了会儿,然后起身下床,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穿过狭窄的阁楼楼梯,去闹市区中心找西蒙去了。
夜实在是太深了。
平日里拥挤着伦敦底层平民的闹市区,到夜里疯狂地变本加厉,酒馆和旅店的灯光彻夜亮着,时不时从酒馆和赌场里传来嘈杂的喧哗声,奥斯卡不理睬两旁站街的□□们的嬉笑挑逗,径直走到索荷区街道上一扇最不起眼的、低矮的、还散发着潮湿味道的铁皮窗子前,“哗哗啦啦”地扣了好一阵子。
“哪个该死的缺德鬼!”
随着一阵狂躁地开铁皮窗的声音,西蒙探出头来,看着奥斯卡皱皱眉头,脾气瞬间软了下去:“我说老兄,现在是凌晨三点你知道吗?”
“我真心感到抱歉,我的朋友。”奥斯卡看着西蒙乱成鸡窝的头发,顿了顿接着说,“可我真的太沮丧了。”
“拜托,你没看到天快要下雨了吗?刚刚雷声简直大到能吵醒我了。”
“是的,因此我觉得我的心也在雷雨天跟着快死掉了。西蒙,你有过像被判处了死刑一般的心情吗?”
“……”他感觉自己的耳朵被硬生生灌进了什么矫揉造作的东西。“好了打住,等会儿我,穿上衣服马上就好。”旋即“唰啦”一声,带上了铁皮窗户,将半夜来访的扰人春梦者一把关在窗外。
两人来到附近的酒馆。刚推开门,脸颊常年通红的道格老板在吧台便热情地朝这里举杯,朝西蒙打招呼:“嘿,老朋友!怎么好久不见你!”西蒙不客气地拿过老板手中的威士忌,灌了一口回答:“别提了,总加班,我快要被榨干了。”奥斯卡要了一杯最普通的蓝莓果酒,和西蒙在靠窗位置坐了下来。
“说说吧,敏感又多情的小可怜,发生什么了。”
“卡蜜儿小姐,她把我甩了。”奥斯卡把信从大衣兜里掏出来,再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把它压在了宽口的大肚子酒杯下。
“她是男爵府的二小姐,你本就不该抱什么期待的。”
“我明白,我只是一个落魄逃命于此的爱尔兰人,不配得到她尊贵的爱情。这很现实,我都了解。”
“可你还是难受。”西蒙一针见血地指出,“要我说,能缓解情伤的不是时间就是新欢,你大可以去找几个别的美人儿,瞧瞧你自己那副水灵的脸蛋儿。”
“不,”奥斯卡顿一顿,坚定地说,“那不过格外使我觉得她的美艳无双罢了。那些吻着美人娇额的幸运的面罩,常常使我们想起被它们遮掩的面庞不知多么娇丽。突然盲目的人,永远不会忘记存留在他消失了的视觉中的宝贵的影像。你如果给我看一个姿容绝代的美人,她的美貌除了使我记起世上有一个人比她更美以外,还有什么别的用处?”
“……”这又是什么狗屎。
西蒙皱起眉头。
不妙。
西蒙听他动情地喋喋不休,显然,奥斯卡又开始进入他的世界里了。周围的酒汉们的嘈杂声盖过一个柔柔的低沉的声线,但并不能影响到对面这个俊俏青年继续被莎士比亚笔下的罗密欧附体,他的老朋友,多愁善感的老朋友,时不时地,无论何时何地,总能给你扯上两句什么让人心情糟糕透了的经典。
那边奥斯卡继续念叨着:“吵吵闹闹的相爱,亲亲热热的怨恨。无中生有的一切!沉重的轻浮,严肃的狂妄,整齐的混乱,憔悴的健康,永远觉醒的睡眠,否定的存在。我感觉到的爱情正是这么一种东西,可是我并不喜爱这一种爱情。你不会笑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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