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冒昧叨唠才对。”真田信藏俯身致谢。
藤原夫人扭头,朝房间外吩咐:“阿白,带真田先生去客室吧。”
“是,母亲。”拉门外传来小姐清丽的声音。
“真田先生到底在找什么东西呢?”小姐将真田信藏送至客室,却在门口突然开口,她低着头,语速很快完全没了之前的喜悦,反倒带着点抱怨。
真田信藏顿了顿,才开口:“不知道哦。”
“欸?!不知道?!”小姐惊讶地抬头,对上真田信藏的目光,顿时又感到羞愧,迅速偏过头去低声嘟囔,“不知道的东西让人怎么找啊,真是难为人。”
武士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空气中只剩下小姐轻微的呼吸声,和老房子木制地板不时发出的吱呀声。
“真田先生会一直住在这里吗?”小姐低着头,右手食指和拇指摩挲着和服的衣角,她的手指纤细,指甲修剪的很整齐。
“啊,大概是吧。”黑发的武士回答,“叫我信藏就好,说实在的,我也不比小姐大多少。”
“啊…是,信藏先生。”小姐应声答应,“信藏先生喊我阿白就好,大家…都是这么叫我的,小姐小姐的,听着真奇怪啊。”说着说着一面自己先笑起来。
空气中传来少女轻快的笑声,连带着老旧木屋衰老的灰尘也一起变得年轻。
“我要走了,母亲还有事情吩咐。”
“请便。”真田信藏颔首。
阿白行了礼告辞,迈着轻快的步子小跑着离开,走廊里回荡着噔噔噔的声音。
“啊,对了,听说镇上来了位很厉害的阴阳师大人,或许可以去找他看看?”
阿白又从拐角处探出半个身子,望着真田信藏的眼睛说道,耳边的鬓角挂在脸庞,全然没了刚刚那种淑静有礼的模样,话说完便一笑,再度伴着噔噔噔的踏步声消失不见。
真田信藏坐在客室里静思,老旧的木屋带着木材发霉的腐朽气味,空气中漂浮着尘埃,这样的环境让他很是心安,在这样的室内静坐,让他不由想起曾在织田家修习刀术的日子。
那里的道场的空气中一样充满了带着阳光味道的尘埃,木制的地板会发出吱呀的声音,很安静,什么人也没有的安静,什么声音…
这是什么?真田信藏的耳畔突然传来细微悠远的犬吠声,凌厉的,愤怒的,凶狠的。由远及近然后突然出现在耳边紧贴着耳廓!
有什么潮湿冰冷的柔软东西舔过他的耳廓,粗重的喘息在耳边响起,寒冷的吐息喷洒在他的颈侧,让他寒毛耸立。
真田信藏猛地静思中睁开双眼,大声喘息着右手抚上身侧的刀剑。
但是耳畔的犬吠声不见了,就在他睁眼的那一刻突兀地消失不见了,仿佛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幻听罢了,不过是心魔罢了。
但是果真如此吗?真田信藏眉头紧锁,右手抚上心口,感受着胸腔中有力的跳动。
那样凶狠的,充斥着愤怒和怨恨,不甘和仇憎的叫声,让人颈骨发寒,让人不寒而栗,让人觉得那只凶残的狼狗下一秒就要扑上前来咬碎人的颈骨,嚼碎人的血肉。
“呼…哈…”真田信藏喘息着,冷汗从脊椎骨冒出来,他弓着背,大口喘息着缓解刚刚的魔怔带来的恐惧的窒息感。
“那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武士的手紧紧握上刀柄,感受着胁差安抚的嗡鸣声。
“是那个吗?我来此地的目的便是那个…东西吗?”真田信藏喃喃低语着,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他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胁差的刀柄,呼吸也变得平稳,瞳孔散失焦距,思维变得僵缓,意识游离在身躯之外。
屋内重归安静,没有人只有自然存在的安静,坐在客室的少年也仿佛成为了一颗枯树,树根从泥土中冲破地板缠上他的手臂,绕过他带着薄茧的手指,从手肘的内侧刺进静脉,在血液的流动中向心脏扎根。
他的皮肤渐渐发黑,变成树皮一样枯裂的褐色,带着绿色的经脉,他的眼睛渐渐失去光彩,变成残留着死亡的瞳孔,被树脂包裹成琥珀,他的头发变成藤蔓和枝叶,他最后吐出的语词变成熟透的浆果。
他的刀剑变成树根下供给营养的骸骨。
“叮铃——”黑暗中传来神社的摇铃声。
“叮铃——”铃声由远及近,在左耳边回响。
“叮铃——”铃声又在右耳边突然响起。
有点吵,真田信藏想着。
是谁在打扰我的睡眠?是谁在我耳边喧闹?
闭嘴,快闭嘴吧,让我再睡一会,就一会…
“睁眼。”耳边传来谁的呼喊。
真田信藏的眼皮抖了抖,缓缓睁开茫然的眼,他的思维还僵持着,记忆还被堵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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