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白印摇了摇头,道,“池公子若是执意如此,舒某也无法推脱,只是还需要请池公子答应在下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舒某要去祭拜几位故人,近日实在是不宜见血,希望阁下能另择日期比试。”
池镜西微微皱了皱眉,思索良久。闻弦却没有那个耐心,她从腰间摸出一管短箫,放到唇边吹奏,合着内力的箫声乍起于船室之中,箫声凄凉尖锐,卢青鱼胸腔里的心跳声鼓噪起来,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只听见舒白印平稳而清冷的声音在贴在耳边响起,如同一缕轻微的风,漫不经心地吹拂开铺天盖地而来的杀意,“捂住耳朵,不要听。”
而另一边的池镜西眉头紧锁,明明是初秋微凉的天气,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持剑的手挥向闻弦的时候有些不稳,只削开了她的裙角,他尽力屏息凝神,但下一剑再刺出去的时候闻弦已经退到了船尾。卢青鱼尽管听了舒白印的话捂住耳朵,但实际上并不能完全地隔绝掉箫声,除了意识稍清醒些,难受的感觉并未减轻多少。他看见舒白印仍然身如青竹的站着,神色平静,似乎箫声对他毫无影响。
舒白印几步越出船舱,往闻弦的方向过去。闻弦见他过来,箫声更急了起来,脚尖轻点,几乎站在了船舷之上,舒白印似乎说了什么,淹没在了急促的箫声之中。闻弦停了箫声,忽的拔出短剑刺向舒白印。
舒白印剑未出鞘,直接提着还裹着剑衣的剑格挡住闻弦的攻势。而从箫声之中缓过神来的池镜西提起剑冲了过去,剑尖直直没入闻弦胸口,闻弦惊异且怨毒地看了池镜西一眼,又兼站在船边,被池镜西的剑势逼入了水中,池镜西此时也终于支撑不住,猛地突出一口鲜血。
闻弦在水中挣扎了一会,最终只剩淡淡的血迹在水中蔓延开来。舒白印蹲下`身翻了翻闻弦掉落在船上的包裹,找到了一个暗黄的竹管,竹管下接了一条棉线,舒白印拉动了棉线,一声尖锐的鸣响伴随着晃眼的火光冲上已经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前辈这是……”卢青鱼缓过神来,看见他的动作疑惑地问。
“这是宫商馆传讯用的。闻馆主在这里,想必附近应当是有宫商馆的人的。那一剑并未刺中要害,这里离江岸也不远,水也还浅。能不能撑到宫商馆的人寻来,就看闻馆主自己的造化了。”
“前辈刚刚……似乎并不受那箫声的影响。”
“不受宫商馆之乐影响,只有两种人。内力已经强到能够压制乐声,”一旁运功调息的池镜西突然开口,“或者,毫无内力。”
“阁下心中既然有了答案,又何必再问呢?”舒白印走到船尾,支起摇橹。卢青鱼和池镜西方才都受了伤,划船的活计便也只有落在他的手上了。
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响时,船已经行过江心,快要抵达对岸。天色也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卢青鱼回头望去只看见一丛丛火把照亮了江面,大约是宫商馆的人赶到了,依稀听得一声声在唤“馆主”,池镜西冷笑了一声,“你今日放过了她,她来日却未必会放过你。”
舒白印将船靠岸抛锚之后才道:“故人皆在此,身带杀孽相见总归是大不敬的……长霞山的血,已经流得够多了,还是罢了。”他将剑重新背在身上下了船,卢青鱼不由自主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背后传来池镜西的声音,“舒先生,下个月初十越州孤鸿台相候,请君务必赴约。”
舒白印脚步顿了顿,卢青鱼听见他一声极轻地叹息,“阁下诚心相邀。舒某定当前往。”
天色已晚不便上山,舒白印和卢青鱼便找了山下一户人家投宿,待一切收拾妥当,舒白印便向卢青鱼道歉,“今日是舒某的陈年旧怨牵涉了少侠,实在是抱歉了。”
卢青鱼急忙说无碍,“舒先生还是不要叫少侠了,晚辈卢青鱼,先生唤我青鱼就好。”他迟疑了一下,“我也是要去往长霞山的。”他看着舒白印看过来的询问的目光,然后说道:“其实算起来我应当唤舒先生一声师叔的,我师娘……是谢飞茵。”
夜深人静,房中只有半截残烛极细微的燃烧声,舒白印面色平静,“原来……是小师妹的弟子,自从她远嫁关外,我有多年未曾见过她了,不知她近年可还好?”
“每年师娘都会来长霞山,但是去年师父过世了之后,师娘身体一直不大好,担不起舟车劳顿,所以今年就让我来长霞山替她祭拜一番……师娘她这么多年一直挂念着您。”
“劳烦她记挂了,”他看向卢青鱼,“你不怕我么?你没听说过十年前长霞山那场灭门之祸吗?我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啊。”
“我……我不知道,我觉得舒先生……不像是那样的人。”卢青鱼有些局促,虽然师娘一直说长霞山的灾祸必定另有隐情,可师父他们都不以为然。舒白印一直醉心剑道,不问世情,世间的伦理纲常凡情俗事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对于同门未必有多深厚的情义。剑法高到舒白印的地步了,再要有所进益,未必不会走火入魔,况且当时活下来的的确只有舒白印一个人,实在很难洗清嫌疑。而对于卢青鱼来说,这样一个人太遥远了,遥远得即便他在传闻里那样不堪,对于他来说远不如眼前人来的真实。
舒白印轻笑一声,因为准备就寝,他解了发带,白发都隐没在了幽暗的烛火之中,在一室晦暗之中看起来不似白日里那么暮气沉沉,“傻孩子,”他摇了摇头,灭了烛火,“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上山去。”
卢青鱼茫然地在黑暗之中躺下,一时之间想了许多,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听着身侧人安稳而轻柔的呼吸,他也迷迷糊糊就沉入了梦乡。
第三章话凄凉
次日卢青鱼醒来的时候,天色才是微亮,舒白印却早已经收整完毕,在庭院之中似乎站了不少时间,看着他慌慌忙忙地穿衣梳洗,“不必着急,时间还早。”
“舒先生怎么起得这么早。”卢青鱼有些羞惭。
“人老啦,睡不着。”秋季清早的薄雾和霜露浸染了他的衣衫,他朝卢青鱼温和地笑了笑,连笑里都氤氲着温柔而缥缈的水气,令人觉得遥远。卢青鱼看着他霜白的鬓角,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惆怅来,这惆怅如同幼年时候没有喝到的一杯桂花酒,后来喝再多的酒都无法再填满那一杯酒的遗憾。
舒白印收拾好祭拜用的烟烛黄纸,便去向借宿的主人拜别,准备上山了。
秋阳疏冷,霜风微寒,长霞山的山道上铺满了落下的枫叶,满目皆是凄清。长霞山自十年前那场浩劫之后已经变得十分萧条了,连山民们都陆续迁走了。两人爬上山的时候已近了正午,卢青鱼第一次来,不太清楚长霞山的旧址,只亦步亦趋地跟在舒白印身后,直到看见一片坟冢,他才真切地感觉到了十年前长霞山的惨案究竟意味着什么。
等两人走得近了,卢青鱼才忽然看见坟冢旁已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个高瘦的男子,发冠未束,形容消瘦,看起来有些工愁善病的模样,微微佝偻着背,时不时的几声咳嗽。其余人大约是随从,只恭恭敬敬地立在青年身后。听见了卢青鱼舒白印两人的动静,便向他们看了过来。
那青年看见舒白印,轻轻喟叹一声:“是你。”
“周府主。”
青年看见旁边的卢青鱼,礼貌地笑了笑,拱手行了个礼,“在下十方府周云是,不知这位少侠是?”
卢青鱼急忙还礼:“剑器堂卢青鱼。”
周云是这个人卢青鱼是知道的,是十方府的主人。十方府以买卖消息为业,只要出得起价,什么消息都能从十方府买到。凡是行走江湖的人,总归有得求到他们的地方,所以黑白两道都会敬让十方府三分。
“他是飞茵的弟子,来的时候偶然遇见的。”舒白印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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