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寄风仓皇失措地猛地向前一步:“少爷!”
萧皓尘叹息:“我曾修书给你,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当你的南廷军营大统领,决不可学萧相国,再起叛逆之心。你可以不顾一切,但行刺君王的结局,无论谁死谁生,江山必生动乱,你可曾有片刻怜惜过天下苍生。”
卫寄风低着头,握着拳,说:“少爷说的是,卫寄风记下来。”
萧皓尘说:“如今戚秦两派在北方斗得不可开交,戚无行和秦湛文都非易与之辈,你守着南方四州,也算一片乐土,不要再搅入皇室内斗之中了。等京中尘埃落定,你专心效忠新君便是。”
卫寄风心中不甘:“少爷,您的孩子,才是本该继承大统的嫡子!”
萧皓尘疲惫地说:“做皇帝有什么好?小猪天性善良,性情天真烂漫,我可舍不得让他被那张椅子煎熬。”
卫寄风只好收敛了那些话,殷切地说:“云州土地贫瘠,少爷何不搬到潺塬城来住?我在潺塬城种了好多杜鹃花,虽不是蔷薇,却也开的繁茂喜人,少爷可愿去看一眼吗?”
皇上飘去功德殿找判官,眼底乌青语调幽冷:“我要去人间。”
判官在忙着打算盘,算世人一生功过,不耐烦地说:“你把萧皓尘给你积攒十年的福德都快用光了,还去?”
皇上说:“我要去人间。”
判官说:“你去干什么?”
皇上咬牙切齿:“有个老仇人见到皓尘了!”
判官翻开功德簿看了一眼,说:“卫寄风三百年前是一匹野狼,在斗兽场中受尽折磨,是萧皓尘的前世买下它把它放归山野。这一生,他是来报恩的,你不必担心卫寄风会对萧皓尘不利,老实回锅里待着去。”
皇上心不甘情不愿地蹲在孟婆身边,说:“我讨厌卫寄风。”
孟婆说:“我看他们相处挺好的。”
皇上深吸一口气,说:“不好,皓尘当年就是被他所杀。”
孟婆说:“你要去找他算旧账吗?”
皇上被噎得无言以对。
若算起旧账,他和卫寄风,到底谁更混账王八蛋呢……
孟婆说:“我劝你好好在这里呆着,等到冥王消气,放你回去投胎不好吗?”
皇上喃喃道:“我不想投胎,投胎之后,就不记得皓尘了……”
二十年前的国子监,年少的皇子和权贵少爷们都在蔷薇花下读书。
不受宠的七皇子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窝在角落里沉默着看自己的书。
只有那个人,只有那道光照在了他身上,相国府的小公子笑得眉眼弯弯,笑他写错了字。
那样的时光,那样的爱意,他哪怕千秋万载地躺在这里受刑,也不愿忘却分毫。
遗忘才是最痛的酷刑,忘了皓尘,他便只天地间一粒无足轻重的尘埃,生与死,都已毫无意义,他的生命里再也没有光照进来,只有白茫茫一片冰冷。
卫寄风没有离开,他以巡视军营为名留在了云州城,每天来篱笆墙边浇水施肥,偶尔会带着酒来,约萧皓尘喝一杯。
他们当年也曾有过些情谊,萧皓尘不便拒绝,就让安明慎带着小猪玩,自己坐在亭下与卫寄风喝酒。
卫寄风说:“少爷,当年你入宫时,我本该随你左右。若有我在,你不会……不会……”
萧皓尘打断了他:“是我自己选的,你若入了宫,也不过是多了一个陪葬的人,而不是今日的南廷军营大统领。”
卫寄风沉默了一会儿,饮尽杯中的酒:“少爷,如今你已是自由身,可否愿意来南廷军营一展生平包袱?东荒部落已渐渐凝结成一股力道,被称为青丘七王,秦家忙着和戚家内斗,已顾不上天堑山防线。南廷军营必须要向北推进,才能堵住东山军防线的缺口。”
萧皓尘漫不经心地说:“秦家不会让你逼近东山。”
卫寄风说:“少爷,我知道您心怀天下,从前……从前是被叶翃昌耽误了。现在天下乱世将起,陪我去东山好不好?哪怕我死在天堑山,有你在,南廷军营不会垮掉,我也走的放心些。”
皇上呲牙咧嘴地蹲在忘川边被狱卒抽筋:“卫寄风才不是真的为了天下苍生,他就是想把皓尘留在身边!这个心机深厚的混账!”
狱卒说:“卫寄风这是要激起萧皓尘的热血斗志,别让一把宝剑烂在泥里,你又嚎什么嚎?”
皇上一身气势汹汹的怒意忽然就瘪了下去。
他呆呆地看着萧皓尘和卫寄风碰杯饮酒,苦笑着闭上眼睛不再看了。
对,别人说的都对。
卫寄风要激起皓尘年少时的凌云壮志,要助皓尘一展生平报复。
他实不该……实不该为此生气……实在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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