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也不想因为忧虑情绪让云峥担心,“你自己也要当心身子,这月的例诊又要快到了。”
云峥笑着点头,目送我跟着太监进了宫门。坐上小轿,我被送到司仪监。早有一位嬷嬷带着两名宫女等在宫门,见我下了轿,对我屈身行礼:“见过荣华夫人,奴婢是司仪监的秦嬷嬷,负责夫人这半月的礼仪训练。”
“嬷嬷不必多礼。”我赶紧扶她,“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不用这么客气。”说着,从手上脱下一只白玉镯子,递到她手上,“嬷嬷,我不懂宫里的规矩,以后全靠嬷嬷费心指点了。”
云峥早给我说过,这位秦嬷嬷从先帝起就是负责教导内命妇、公主、王妃的内廷礼仪的,在宫里也算是很有资历了。虽然云峥已经给司仪监上下打点了不少银子,但这位秦嬷嬷是主要负责教导我的,我想让她对我好点儿,自然要对她格外客气
秦嬷嬷脸上倒是平静得很,她大大方方地收下镯子,笑了笑:“夫人太客气了,这是奴婢的本份。”
接下来的礼仪训练的确繁琐严格,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睡要有睡相,就连笑,也是严格地规定要展唇几分,怎么行礼,怎么屈膝,都有严格的讲究。但也没我想像中那么严苛,应该是云峥送出去的银子起了作用,我想少受点罪,也学得认真,通常做个三四次,秦嬷嬷便放我过关了。尽管如此,第一天下来,我仍是累得全身酸痛。
司仪监安排了两个宫女服侍,我送了两样小首饰贿赂她们,两人的定力显然比不过秦嬷嬷,眼中露出喜色,侍候得无比周到。第一天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我心里的惶恐稍安了些。第二天与第一天也没什么不同,训练没有苛责我,但认真做完规定动作,仍是出了一身汗。训练结束,我让宫女给我准备热水沐浴,洗了个澡出来,才觉得一身的酸痛舒缓了些。
刚刚换了衫,宫女带了个太监进来:“奴才见过荣华夫人。”
“公公请起。”我赶紧道,“公公有何事?”
“夫人,太后娘娘想见夫人,请夫人跟奴才走一趟吧。”太监笑道。
“太后要见我?”我心中诧异,太后为什么要见我?我赶紧拿了赏银给他,笑道:“谢谢公公,谢公公带路。”
他带我出去,我一路犹疑着,终是忍不住轻声询问:“公公知道太后娘娘为什么要见我吗?”
他笑得恭敬:“夫人,咱们做奴才的不敢揣测主子的意图,夫人去了就知道了。”
他把我带到一处院落,院外有侍卫看守,院子里不见多余的人,格外清静,再往里走了不远,有处殿阁,门外没有太监宫女守着。带路的太监把我领到门边,扬声道:“启禀主子,荣华夫人带到。”然后转过头对我笑道:“荣华夫人,您自个儿进去吧。”
我忐忑地踏进房中,门掩了起来。屋内的布置像是书房,一个人坐在右侧的书桌后面,见我进来,淡淡地抬起眼。我看到他,微微一怔,心中叹了口气,跪到地上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屋内再无他人,我跪在地上。皇帝没有正当的理由召见臣妻,于礼不合,怪不得要假借太后之名了,不知道他有什么用意,我心中却是暗自警惕起来。他没出声让我起来,我也不敢起身,只得按这两天秦嬷嬷教的礼仪,老老实实跪着,低头不语。
半晌,才听到他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你的礼仪倒学得有模有样。”
“臣妾不敢辜负皇上的好意,自当尽心尽力。”我低眉顺目地答他。
“是么?”他轻轻哼了哼,又沉默下去。过于安静的气氛令人不安,我忐忑地咬紧下唇,半晌,才听到他淡淡地道:“起来吧。”
“谢皇上。”我站起来,膝盖有些微微发麻,又不好当着皇帝的面儿去揉,只得强自忍着,让那股酸痛慢慢退去。
站着不动,垂头不语。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着眼前这个深沉难测的男人,沉默是最好的以不变应万变的方式了。
“为何一直垂着头?”他淡淡地道,“你不敢看朕么?”
“皇上天威赫赫,臣妾不敢直面龙颜。”我小心地应着官方问答,“有违君臣之礼。”
“少跟朕来那一套!”皇帝的语气带着隐忍的怒意,“你现在倒知道知礼了,给朕抬起头来说话。”
我无奈地暗自叹了口气,抬头看他。他面无表情,只是眸中闪过一丝怒色,转瞬即逝。我小心地道:“不知皇上传臣妾来有何事?”
他看了我一眼,站起来,走到一边的软榻上坐下:“过来。”
我迟疑了一下,上前两步又停住,他抬眼看了我一眼:“坐下来,陪朕下盘棋。”
“皇上,臣妾不会下围棋。”我见他的目光凌厉地扫过来,赶紧道,“这您是知道的。”
他眼中的神色缓了缓,我忆起当初在将军府,落英树下,我曾用五子棋解了不会下棋的围,看来他也想起来了,“坐下来吧,我们不下围棋。”
我走上前去,坐到他对面,目光落到矮内上,微微一怔,心中顿时一紧。那矮几上摆着一副棋,不是围棋,却是我在沧都请福爷爷做的珠子跳棋,当然不是福爷爷做的那几副,但样式是一样的,看来老爷子说得没错,我在沧都的一举一动皇上都盯着。
他看着我的反应,见我表情怔忡,唇角勾了勾:“听说这玩艺儿是你发明的。”
我回过神来,见皇帝定定地看着我,笑了笑:“臣妾也只会弄些唬弄孩子的小玩艺儿,让皇上见笑了。”
“唬弄孩子的玩艺儿?倒未必,永乐侯和云世子不都夸它能拓展思维么?”皇帝眯起眼睛,意有所指。
我越发心惊,却又释然,皇帝盯着的自然不只我一人。我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那些不过是家人宠我,逗我开心的话,皇上岂能当真。”
“是么?”他的目光一闪,“看来云家待你不错。”
“是。”我点点头,“他们给了我一个家。”
“家?”他默默地看着我,“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有一个瞬间,我觉得他是柔和的,这一刻他不再是皇帝,而是曾经那个坐在落英树下的宇公子,让我能敞开胸怀的人。我静静地看着他,微笑起来:“是的,这一直都是我想要的。”望着他敛去了厉色的眼睛,我轻声道:“小时候,母亲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她说男人和女人婚后同寝,发丝纠缠在一起,便有了结发夫妻。于是,我从小便有一个梦想,留着这头长发,找到那个帮我绾发的人,厮守一生。”
他的目光里泛起一丝奇异的光采,带着惊讶、恍然、震动,和一丝丝欣喜。我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已经明白了当初他替我绾发时带给我的触动和惊喜。他启唇欲言,我不待他出声,接着道:“可是后来,我发现这其实是我的一种偏执。是绾发的形式重要,还是那个人更重要?我不应该是通过绾发来确定什么,只要找到可以厮守一生的人,他便可以为我绾发。”
他的目光沉下去,默默地看着我,柔和的气氛渐渐变得冷硬。我心中一叹,宇公子走了,皇帝又回来了。“既然你现在过得不错,就要惜福。”皇帝的语气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云世子身子一向不好,这些日子人来客往的,也难为他了,你要好好照顾他。”我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这是他对我和云家的警告,他不容云家有二心。这些日子,云府与人来往的情形,只怕都看在了皇帝的眼里,蔚家大哥住在九爷府上,他自然把他归为九爷的人,我们去过景王府上,没准回暖那件事,他也知晓得七七八八。在他的眼中看来,只会觉得云峥一回京就四处联络京中的势力,他现在给予警告,是要我把他的意思传达给云家么?
“皇上,外子体弱,看淡世事,臣妾一个女人,也没什么远大的报负,只求一生平平安安,余愿已足。”我镇定地道,迎视着他的眼睛,坚定地透露着一个信息,担忧云家是杞人忧天,是你自己太多心。
他淡淡一笑,显然并不相信我:“叶海花,是你的本名?”
我心中一凛,终于要来了么?盘问我的身世。云家报给朝廷的通碟,我的资料只寥寥数字,语焉不详,“云门叶氏海花,年十八,京城人氏,贤良慧敏,品性端庄。”无亲、无故、无过往,任谁都觉得奇怪,当初嫁给云峥,时间仓促,是事后才报的通碟,大概老爷子也是怕这通碟通不过皇帝那关,才先斩后奏了,皇帝能忍到现在才追究,也算不容易了。
“可以这么说。”我抬眼看他,终于还是要把编那套鬼话拿来诓人了。
“可以这么说?”他不满意地看我一眼,“什么意思?”
“皇上知道我以前的事,我也不瞒皇上,我不知道我以前发生过什么,我的所有记忆,是从倚红楼开始的,之前的事,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平静地说着谎话,心却怦怦直跳,幸好古代没有什么测谎仪之类的东西,否则我就当场现形了,“卡门那名字是沦落青楼的花名,自从脱离青楼,我便给自己改了这个名字,皇上说它是我的本名,也没有什么不恰当,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以前到底叫什么了。”
“不记得以前的事?”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这句话却说得极缓慢,似乎压抑着怒气,“我怎知是真是假?”
我听他动了怒,心中一惊,赶紧起身,跪到地上:“皇上,臣妾说的都是真话,绝无一字虚言,皇上不信,可以着人调查,其实我比您更想知道我以前到底是什么人。”
“调查?”皇帝的手一拂,将矮几上的珠子跳棋拂到地上,“哗啦”一片响声,珠子弹跳着蹦了一地,他恨声道,“你真当我查不出你的底细?”
“皇上……”我抬起头,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一会儿,眼中浮起了泪,我咬了咬唇,硬是不让泪水从眼眶中滑出来,就这样哀戚地看着他的眼睛。皇帝的眼中闪过几丝复杂的情绪,他转过头,压着怒气:“罢了,你跪安吧。”
我行了礼出来,踏出房门,才轻轻吐出一口气。这一算总算暂时过了,我只不过是赌了赌运气,赌皇帝对我还会不会有一点心软,很幸运,我赌赢了。眼中的泪已无踪,幸好我知道长时间睁大眼睛,眼睛一酸就会起泪,否则刚刚那表情还真差几分说服力。默默地走出庭院,秋风拂到身上,有些冷。墙角,一朵孤伶伶的小白菊,在秋风中瑟缩着,绽开。
——2007、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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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风华篇:第129章太后]
回了司仪监,细细回想今天的话,才觉出后怕,我当时撒下的弥天大谎,说白了有点死撑和抵赖的意思,在宇面前,我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小时候、以前、家乡等词,他自然是不会信我的,只是他虽然发了脾气,却屈从了我虚假的眼泪,没有逼我。这以后一直惶惶不安,担心他什么时候又把我召去问东问西,但自那天之后,一连多日,再无动静。我提着心吊着胆,这些天都循规蹈矩,除了培训时间,都呆在房里,不敢在这皇宫大内四处乱跑。云峥怕我闷,陆续托人带给我一些书,甚至把我的吉他也送进宫了。宫女兰香看到吉他,惊讶道:“荣华夫人,这是什么乐器,这样奇怪?”
“这叫吉他。”我抚摸着吉他,拨了拨弦。
“吉他?”兰香蹙着眉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呀,我知道了,这是以前倚红楼那个卡门姑娘弹过的乐器!没想到夫人也会弹。”
我怔了怔:“你知道卡门姑娘?”
“知道呀,坊间有很多她的传说呢。”兰香兴致勃勃地看着我手中的吉他,“听说她歌舞双绝,连咱们天曌国的第一乐师月凤歌公子都极倾倒,她的歌,宫中的乐师都求之若宝。”
“是么?”我淡淡地道,脸上带上不以为然,“再怎么歌舞双绝,也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罢了。”终归都逃不过被人宰割的命运。
“能得到月公子的青睐,就算是做青楼女子,也值了。”兰香的眼睛冒出小红心,看来这小宫女是凤歌的粉丝,我笑了笑,想到凤歌,心中一黯。
“夫人,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乐器的声音,您能弹首曲子给我们听吗?”兰香花痴完凤歌,又把注意力放到我手中的吉他上。
我被她的表情感染了,一时也来了兴趣:“有何不可,到院子里去吧。”
兰香叫上梅香,兴冲冲地跟我跑到院子里,坐到花坛边的石桌旁,我看着两个小宫女兴致勃勃的样子,微微一笑,到底还是年纪小,进宫的时间又不长,还保有难得的纯真。
我调好音,拨出一串音符,笑道:“现在我要唱一首歌,专程送给兰香和梅香。”两个小宫女有些惊讶,脸顿时红了,眼中透着兴奋,我弹完前奏,轻唱道:
月亮在你的眼睛,
太阳在我心,
现在我唱这首歌,
ohh~只为你。
想把所有烦恼都忘掉,
做不做的到,
你明白我心在燃烧,
因为你,因为你,oh~为你。
你心中的话,我全都想听,
能不能相信,
所有的梦里全都是你,
会不会停息,
和你一起是否,不会再放弃,
你的心里有没有秘密,
我分不清,不要在意,
只想为想为你,
写一首歌,写一首歌
都是你,ooh~
……
我很喜欢顺子的《写一首歌》,也很憧憬那种阳光般的爱情,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心是悲观的,总喜欢童话的触不可及。陶醉在轻松优美的旋律里,发现自己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我反复地唱着,两个小宫女呆呆地看着我,我对她们微笑。一曲罢了,我见两人没反应,笑道:“不给我一点儿掌声吗?”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几下击掌声。我讶异地回过头,看到一个中年美妇,面带微笑看着我,刚刚击掌的正是她,她身边跟着一个年纪不算小的太监,我讶异地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出声,兰香和梅香已经站起来,战战兢兢跪到地上去行礼:“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我吃了一惊,赶紧放下手中的吉他,跪到地上:“参见太后娘娘,臣妾不知道娘娘驾到,失礼未迎,请娘娘恕罪!”
太后走过来,笑道:“起来吧。本宫刚刚经过这里,听着有人唱歌,便进来瞧瞧,没让人通传,你有什么失礼的。”
我站起来,太后笑着打量我:“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宫的?”
“回娘娘,臣妾是永乐侯世子云峥之妻叶海花,奉皇上旨,在司仪监学习半月内廷礼仪。”我微微笑了笑。
太后的脸上浮起一丝讶色:“呀,原来是永乐侯的孙媳妇儿,我还当是……”太后住了口,坐到石桌旁,笑道:“皇上为何要你学内廷礼仪?”
“皇上说臣妾来自民间,学习一点礼仪,日后不会失礼。”我把皇帝的说辞丢回给她。心中思忖起太后今日的来意,我才不相信她不知道我是谁,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前世看了那么多宫廷戏宫廷小说,这宫里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只怕就报到这位娘娘那里了。没准儿,她是知道皇帝前两日私召了我,才特意跑来的。
“嗯,皇上这话也在理。”太后点点头,看我垂首站着,笑道,“你这孩子,也别拘礼了,坐下来吧。”
“谢娘娘。”我坐到一侧,太后一直满脸带笑,我却有些不自在。
“你刚刚唱那歌,曲子很特别,唱词儿也特别,只是里面有一段我却听不明白,好像不是咱们天曌国的语言呢。”太后笑着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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