趟可使他们观感大改,再不敢说我们中原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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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调温文尔雅,口气豪迈狂放,言语中没有半分盛气凌人的模样,反更像个快意江湖的侠客。虽明知他只是在说客套话,却教元越泽生不出半丝恶感。
元越泽回礼客气几句,在窦建德引路下,来到摆满一桌美酒佳肴的大堂内。
众人分宾主落座,窦建德微笑道:“适才我观元兄举手投足均有种洒脱自然,毫不造作,但又完美无瑕的动静姿态,始知黑闼从前没有半分夸大。今日拙荆亲手准备了一桌粗淡酒菜,就当为元兄回到中原而接风可好?”
元越泽微微一愕后,笑道:“多谢大王,不先为我们介绍一下吗?”
窦建德一拍脑门,一一为他们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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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不相为谋
元越泽想起独孤峰曾对窦建德的评语,心中暗赞一声。
只说他这个人性化的动作就令人心折,无形中把上下级的关系拉近许多,正是收买人心最高明的手段之一。
听着窦建德的介绍,元越泽逐一点头行礼。除了威武不凡的大将张青时,文质彬彬的中书舍人刘斌和国子祭酒凌敬外,另外两人特别引起他的注意,分别是徐圆朗和新归降大夏的孟海公。
徐圆朗年约三十,身材修长硬朗,举止从容,看人的目光总带着探询和审视的味儿,是有胆有色,智勇俱备的人物。孟海公与窦建德年龄相仿,面相粗豪,神情严肃,很少露出笑容,元越泽却感觉到他是那种面冷心热,不轻易和人交朋友,一旦为友,则可为朋友两胁插刀都不皱半下眉头的人。
窦建德举起酒杯,呵呵笑道:“让我们敬元兄一杯!”
众人干了一杯后,窦建德鹰目寒芒一闪,显示出深不可测的功力,冷然道:“我们收到消息说,自元兄出了山海关后,鬼煞再没出现过,是否已被元兄暗中除去?”
想起萧戈因被刘昱残害才有的罪恶悲剧的人生,元越泽心中一叹,摇头胡诌道:“我并未遇到他,不过此人就算不死也该不敢再作恶,大王也是习武之人,当知他取紫河车的用途,邪门的武功虽然阴损,最终却都会害人害己。”
人死如灯灭,萧戈的事,他不打算再对人提起。
窦建德肃容道:“李渊对外宣称元兄使卑鄙手段暗杀了他的心腹大臣裴寂,发军关外,此人当真可恶,非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才出关。”
元越泽心中冷笑,表面却是失笑道:“世间自有公论。不过我认为大王说得好,出关既是定事,何必找些掩人耳目的理由?”
对于他这模棱两可的回答,窦建德目光灼灼地盯了他半晌,方点了点头,酒席气氛又热烈起来,说的都是些恭维客套话,倒教元越泽轻松许多。
酒过三巡,门外突然有人来报,有紧急消息要面禀夏王。
窦建德面色不悦,刚欲开口时,刘斌抢先道:“如今天下局势动荡,大王听听亦无妨。”
元越泽目光一扫,发觉刘黑闼微垂着头,目光落在面前的酒杯上,看不到他的表情,于是心中暗笑:来了!
果然,窦建德干咳一声,对佯装起身退避的元越泽道:“元兄不必离开,又没有什么话是须背着你说的。”
接着下令着门口的人进来。
元越泽微笑坐下,进门者长相平凡,身材矮小,眼睛却是特别机灵,行走时步伐轻灵,可知轻功造诣不低。
那人进来后跪拜道:“我们收到最新消息,李唐齐王李元吉并未回关中,而是暗中前往幽州和渔阳,另外洛阳方面也有消息传来。”
对于李元吉的消息,窦建德及一众手下纷纷露出不屑的神色,听到后一句时,窦建德瞥了一眼表情丝毫没有波动的元越泽,着那人继续讲。
那人应是后道:“李世民回到潼关后,兵分七路,每路人数两万许。首两路由怀州总管黄君汉和驻扎济源的猛将张夜叉率领,汇合南下,不日即可到达河阳;第三路由刘德威指挥,自太行东围河内;第四路由上谷公王君廓率兵,枕军洛口北岸虎视耽耽;第五路由行军总管史万宝率领,沿伊水进军伊阳;第六路由李靖率领,由卢氏出发,已夺下长水;最后一路军由李世民亲自率领,沿大河而上,驻扎在垣县。”
众人闻言眼中皆闪过骇然的神色,反是元越泽依旧一副淡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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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建德微感尴尬,挥退报信人后,道:“元兄真乃英雄也,坦白说,连我听到后都有些茫然的感觉。”
元越泽微笑道:“愿闻其详。”
窦建德好整以暇地道:“如今元兄的洛阳军最西一线也只是新安、福昌、陆浑一线,只要黄君汉和张夜叉成功渡过孟县,将对迴洛城造成极大威胁,三、四、五路军不但可截断洛阳与襄阳的联系,更是针对洛口而动。迴洛和洛口,乃供应粮食予洛阳两大粮仓之一,这二城若有好歹,将对元兄最前线的军粮供应产生关乎成败的巨大影响。在前方有李世民亲自押阵的情形下,大河控制权的争夺将成为影响战局走向的最关键因素,现在元兄控制大河以南,以北则是由李唐与我大夏分控,凭大唐水师的实力,若能置虎牢上游的大河于他们控制之下,大河将任其纵横。这就好比下棋一般,对李唐的人来说,元兄的洛阳军是一条大龙,若正面对撼,无论哪一方得胜亦伤亡惨重。所以利世民采取高明的围堵和斩截的策略,堵死元兄的每一个活口,然后逐一收气,到只剩下洛阳一只眼,使独眼无法造活。李世民此子有鬼神莫测的手段,既沉稳又狠辣,得而不骄、失而不馁,元兄勿要大意。窦建德若有哪里说得失礼,还望见谅。”
他分析得极有道理,通过通透的心灵,元越泽更可感觉到他踌躇志满,似可把天下置于脚下的自信气魄,于是哈哈笑道:“大王太客气了,李世民既然出动,我们自然也不会被动挨打,洛阳的军务防备,我根本不担心。”
他的大脑一直在飞速的运转着:窦建德一直在强调李世民的可怕,很可能是在引导自己望李唐才是自己最大敌人这个方向上想,这样一来,大夏对洛阳的威胁自然就会被主观降低,窦建德根本未安好心,他刚刚提到洛口,却只字不提虎牢,显然是欲盖弥彰,因为就算情形再恶劣,只要虎牢未失,洛口可源源不绝把本身藏粮由洛水运往洛阳,以保洛阳粮食无缺,支援前线的洛阳军,更可向大河下游诸城买粮。虎牢是窦建德必得之物,当然不可能提及。当然他不断提醒元越泽注意李世民还有其他目的,自宋金刚被李世民大破于柏壁,突厥大汗颉利金狼军被破于龙泉,突厥人入侵中原之计严重重挫,一贯以来唐据关中,夏据河北,洛阳军与少帅军据中原三足鼎立之势再难长存。唐室威势愈盛,对关外愈为不利。现李世民帅二十万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兵分多路,把洛阳外围各城逐一蚕食,待攻破洛阳之日,就是他挥军北上攻夏之时,窦建德当然希望两方人来个两败俱伤才好。
夏军首席谋臣国子祭酒凌敬眼力极毒,发言道:“元公子似是对我大夏怀有很重的戒备心,这也难怪。”
接着望向窦建德,在窦建德点头后,继续道:“我大夏虽得黎阳,却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接下来我们攻向虎牢,强强相碰,不但胜败难料,会让李唐人拣便宜,更会有损我们与公子、少帅之间的关系。所以我们准备避强攻弱,趁唐军围城之际,我大夏用兵济河,攻取怀、河阳,使重将居守,设立粮道,阵脚稳后再率众鸣鼓建旗,逾太行,入上党,临汾、晋州,先声后实,传檄而定,渐趋壶口,稍骇蒲津,收河东之地。行此必有三利,一则入无人之境,师有万全;二则拓土得兵,我大夏形势益强;三为关中震骇,洛阳压力自减,公子以为然否?”
徐圆朗继续道:“李元吉到东北去,大有可能是为李唐招降幽州土豪罗艺和燕王高开道,我们尚要分兵攻向涿郡和渔阳,以防给李唐率先得到东北两大势力。”
元越泽哑口无言,对方口才无碍,句句话都是有理有据,且二人的笑脸给人一种发自内新的诚恳感觉,教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眨不眨地盯着元越泽的窦建德眼中闪过一丝既兴奋又失望的神色,道:“听说元兄对行军打仗并不在行,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元越泽苦笑道:“我虽读过不少兵书,却也有自知之明,深知经验是亲身打出来的,只有蠢蛋才会有读遍兵书就能成为无敌统帅的想法。”
窦建德拍案赞道:“元兄的直爽,令人敬佩,我们继续饮酒!”
一桌人再没谈论有关形势、战争的话题。
酒后,窦建德着在饭桌上从未开过口的刘黑闼和张青时一同送元越泽出宫。一路走来,三人没有说过一句话。王宫守卫和其他士兵们频频注目元越泽,均露出崇敬的神色。
出宫后,三人速度放慢,天色渐晚,路上行人亦不多。
刘黑闼突然低声道:“元兄如何评价窦建德此人?”
只听他直呼其名,当知他与窦建德似乎是产生了隔阂。元越泽愕然地瞧了他一眼,又望向另一侧。张青时表情木然,目不斜视。
元越泽沉吟片刻,道:“他充其量只能当一方霸主,就算真能当上皇帝,也绝非是个好皇帝。”
对于他这不敬的话语,刘、张二人均没露出意外的神色,刘黑闼叹道:“当年我投到他麾下时,他曾说欣赏我,不但因为我智勇兼备,更重要的原因是大家都是贱民出身,他少时家里很穷,所以最看不过那些腐败的官吏和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世家门阀。只有来自民间的人,才能明白民间疾苦。纵观历史,谁的武功霸业比得上始皇嬴政,可是大秦二世即亡,正是不恤民情之害。反而汉高祖刘邦流氓出身,却成就汉家帝业,其后文景之治,光武中兴,更是我中土全盛之期,旷古绝今。故此有志之士,都不愿让李渊之辈得逞。”
顿了一顿,他苦笑道:“此话他也对少帅说过。”
张青时仿佛陷入回忆中,以更低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大王出身于山东武城农村,随清河高士达在高鸡泊起义,高士达很看得起他,交由他指挥义军,以七千装备不齐的义军,击败隋将郭绚的过万精兵,确立他的威名。后来高士达为隋朝名将杨义臣所杀,大王只得百余人仓皇逃走,此后辛苦经营,到今天不但降服徐圆朗、孟海公,更攻陷黎阳,凭的是‘仁义’两个字。对隋朝降将,愿留下来的都推心重用,不愿留下的任他自由来去。每次攻城掠地所得都均分给手下将士,自己则清茶淡饭,与士卒同生死共甘苦。”
元越泽沉声道:“听两位的意思,是窦建德再非从前的他了?”
刘黑闼道:“这两年他太顺景了,无论多强的对手,都被他击败,甚至唐军中出色人物如李世绩亦是他的手下败将。使他感到皇帝的宝座成为囊中垂手可得之物,真性情在不受节制下显露无遗。”
接着面色转为愤然,道:“他着我守在乐寿,就是怕我投向元兄或少帅,否则怎也该着我随他一同上最前线的。他还分化我与青时,若非青时与我私交甚笃,假意投向他来监视我,恐怕我真的会被气死!”
元越泽露出一个恍然的神色,不断的成功确能令人改变,窦建德就是最好的例子,难怪以忠义闻名的刘黑闼都因控制不住怒火而泄秘。
刘黑闼又道:“不知元兄有否发觉他席间的异样神色,本来他受我们数人劝阻,准备与元兄商谈合作击溃李唐之事,许是你的表现令他失望,所以根本未提此事,唉!”
元越泽微感愕然,道:“刘兄莫非以为中原一统的契机还未到来?”
刘黑闼与张青时一呆,后者道:“我们看来没有公子那般高深的智慧,大王曾详细分析过,说公子一方有许多隐患,假以时日必定内乱。”
元越泽沉吟道:“首先,南人不利北战,故自古以来只有北人征服南方,从没有南人能征服北方,兼且失去‘天刀’后,宋阀军其实并不可怕;其次,洛阳军与少帅军权责不分明,军心不稳定,祸患早藏;再次,我元越泽心机深沉,暗中摆布一切,却非无所不能的神仙,怎的也会犯些错误,只要给敌人抓住时机,那洛阳被攻陷亦非稀奇事。至于其他的,我暂时想不出来。”
张青时呆立半晌,才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当知元越泽的猜测并未与窦建德的说法有多大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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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越泽摇头失笑,却未解释什么。
窦建德许是真被接连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想法太过主观。
此时三人已快到翟娇的府邸。
刘黑闼可能因心灰意冷而萌生退意,颓然道:“真想放下所有事情一走了之,去西域的无双国娶妻生子,平淡地活过一生算了!”
元越泽眉头一皱,道:“无双国?”
刘黑闼爽快答道:“我五年前得遇‘散人’宁道奇,他给我看相,说我山根长得太低,两眉煞气又盛,恐怕过不了四十一岁这个关,建议我好好享受四十一岁前的日子。”
接着眼中泛起憧憬的神色,道:“无双国就是他那时对我提起的,乃西汉大将军霍去病流落到域外的手下建立的,是他行走中原塞外多年所见过的最和谐宁静的乐土,建议我可以到那里生活。”
元越泽隐约把握到一点头绪,双目神光闪烁,正容道:“宁道奇相人本领确实不凡,但若我说刘兄生就一副大福大贵的相格,你会否不信?”
刘黑闼呆瞧他半晌,才道:“传闻中元兄与祝后已属半个大地游仙,你说的话我怎会不信……”
接着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元越泽立即举手打断他,道:“刘兄不必为难,什么也不要说,只记住保住性命最要紧,其他的事都可放后。”
刘黑闼眼中闪过感激的神色,用力地拍了他的肩膀两下,与张青时扭身离去。
元越泽回到素素的房间时,那名看似与素素关系不简单的婢女正在与素素亲热的聊天,任俊则在一旁插科打诨,气氛温馨,那婢女看到元越泽门也不敲就进屋,吓了一大跳,立即起身施礼。素素一把将她拉坐下,为元越泽介绍道:“这是我在瓦岗寨时最好的姐妹楚楚,夫君该知道她的名字。”
任俊忙去泡茶。
元越泽恍然大悟地点头笑道:“当然知道,不过我好象与楚楚姑娘在哪见过似的。”
楚楚赧然垂首,素素嗔怪地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夫君勾引人的手法太烂了吧!”
元越泽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挠头道:“我说的是真的。”
素素正欲开口时,任俊奔了进来,嚷道:“大哥从不说假话!”
楚楚抬起微红的俏脸,轻声道:“几年前公子曾到大龙头府找素姐……”
元越泽立即“噢!”
了一声,道:“我记起来了,当时我抓住一个姑娘,就是你吧!”
楚楚微微颔首,接着又垂下头去。
素素兴奋地抓住她圆润的小臂,道:“原来楚楚还是我的大恩人!”
接着转向元越泽甜甜一笑,道:“人家打算明早去和大小姐商量,准备带楚楚回洛阳,她这些年吃了许多苦,以后就和我们一起享福好了。”
楚楚娇躯剧颤,眼含泪花地望向这早已飞黄腾达的姐妹。
任俊为三人送上倒好的香茗,插口道:“还有小弟,看看能否在落雁嫂子手下混口饭吃呢?”
元越泽点头道:“素素如何说服你们大小姐,是个关键,她该不会轻易放走两名最得力的手下吧?”
素素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道:“谁不知大小姐与我们的关系,哪还敢不怕死的来找茬?”
任俊又道:“刚刚大小姐说,我们出去送货的人打探到一个机密消息,就是二月时李唐太子李建成曾秘密拜访萧铣,不知会否有什么阴谋?”
元越泽思忖片刻,将见窦建德的经过讲出,道:“窦建德应该也收到了这个消息,否则他不可能没提半句我们在长江的影响力,要知宋阀、巨鲲帮、东溟派、大江联的水兵都是精英,又都是我们一方的人,李唐水兵固然出色,却还未能将我们全面压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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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被吸引过来,插口道:“除非是李唐与萧铣联手,在巴蜀天险支持下,于适当时机出动,始能压住我们……噢!奴家多嘴了。”
她发现元越泽在灼灼地注视她,又赧然地垂下头去。元越泽叹道:“楚楚姑娘思路敏捷,何来多嘴一说?此事我们回洛阳再细谈。”
素素道:“听大小姐说,近期有一件轰动江湖的事,就是邪王石之轩会在七月与婠儿决战凤凰山,以定魔门至尊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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