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破空而出,裴松凌空斩了那个满脸络腮胡子壮汉的手,收手回身看了眼正在细致收着药材的裴枢,大刀往身边随意一放,探手过来帮着一起收拾。
裴枢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头也未抬,点了点一侧:“自个儿喝茶去。”
裴松便提溜着一把滴血的长刀坐在了另一侧,支楞着脑袋扫了一眼其他腿抖得跟筛子似的一群人,他将眉峰一扬,顿时那一个断了手的男人立马哆嗦了起来,颤着唇吱唔了两声:“苗……苗家刀……”
“知道还不快滚。”
那人捂着血流不止的手撒丫子就跑。
裴松越发没有当年做小和尚时的那种慈悲,眉眼之间的戾气与下手时的狠辣全然便是第二个苗宛彤。苗宛彤教过他,若遇不怀好意之人,杀而后快,否则便是第二个苗景龙,徒留祸端。他一手刀法杀得极好,苗宛彤尽心尽力地教,将自己好些年来琢磨得头发掉了大把大把的体会全数教给了裴松,至少没毁了经脉,走太多弯路。而见过当年圆珩如何死于殷岘与袁秀秀的手中,裴松更是明了手软的下场。
许是他生来便不是慈悲为怀的料,倒与刀剑颇有些感悟和缘分,自打刀口见过血,他的一身戾气便是遮也遮不住,邪气得紧。
见人都跑没了,他又偏头看向抿着唇角一言不发的裴枢。
“齐全?”
“齐全。”
裴枢将东西收好后,却见裴松又厚着脸皮坐了回来:“喝茶?”
他拿过茶小抿了一口,半晌后抬头:“小师父说将东西交给小师叔后就不必回去了。”
裴松喝茶的手一顿,慢慢地从茶杯后面抬起了眉眼来。他眉锋有些犀利,如一把利剑斜刺入鬓角,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不解,随后又轻轻阖了眼皮,垂下头去。
“小师父走前与你交代的?”
“是。”
裴枢的话依旧不多,只是提起这事还是有些感叹,两人一时谁也未再开口说话,许久后裴松又问。
“这是……不要我们了么?”
话一问出来,裴松先自个儿慌了起来,他侧头看向裴枢,只见裴枢握着个粗砺的杯子,指关节突起,修长的手指来回摩挲,而后停住,突出的关节有一种未磨平的尖利感,顿于空中,似与裴松一般,有些无措。
两人谁也记不得是如何被圆珩捡回去的了,却单单记得当年于地下室里手足无措地听见头顶上的杀伐声,那时一声一声敲在心头的、如鼓锤的声音里夹着“你就是祸害”一般的质疑声。这世间,他们又成了孤儿。
苗宛彤虽然不算个正经的师父,但给了两人一隅遮风避雨之处,赠了自己一技之长,于世间极少能与之交手之人,姜云亦然。
然后便不要他们了吗?
裴枢站了起来,没回答裴松的话。十七八岁的两个男儿,抬头看了眼晴空朗朗,谁也没再说话,将药送至了付家。
付子栖跑出来围着这两人转了一圈:“哟,才几年不见,你俩怎么又长了这般高了?你们师父与小师父呢?没出来溜达溜达?”
“小师父托我与裴松出来寻了两味极难找到的药。”
“治腿的吗?”戴靖雪轻轻地问,她将两盘糕点端过来,坐在了付子栖的身边。
“是。”裴枢应,“小师父托小师叔空闲时捎过去。”
戴靖雪一愣,她抬起头来看向一直未开口的裴松,随后点了点头,接过了裴枢手中的药,放进了付子栖的手中,又问:“那你们如今要去何处?可需要帮忙?”
“不麻烦小师叔,东西交到便完成了师父给的差事。”两人站起身,行了礼便离开了。
付子栖撇了撇嘴:“姐姐,你师姐什么毛病,非得赶这两个孩子走么?”
戴靖雪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看了看,摇了摇头:“你看他俩,还是孩子么?”
两个铮铮男儿,身量颀长,一幅挺直的身板,衣袂翩翩,风流倜傥。风吹起两人的长发,拍打出了岁月的痕迹。
江湖之上,风起云涌,改朝换代。岁月在慢慢地走,江湖也在渐渐的变,苗景龙的时代早已过去,紧接着是苗宛彤的时代,在苗宛彤收刀进山之时,时代又在悄然改变,裴松与裴枢,如今面对的,是自己的时代。
那一把背于身后的长刀,未见刀光,却森然露着寒意。
苗家刀于多年之后又于世间掀起了风云,只是如今这男子不似当年的苗宛彤那般狼狈,随意潇洒,自有一番自己的风流快意。很快,江湖之上有苗家刀出现的地方,又多了另一个有些清俊的男子,两人行至处,有伤治伤,有奸人便提刀斩杀,一时之间江湖之上有恨之有喜之,着实掀起了另一种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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