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咬牙,把小小的醋罐放下。看著刘婉容咬牙不回话。他又继续说道:“还有,朕真的是很好奇,你哪里来的那麽大的自信,认为自己能够控制得住他。难道就是因为成功的迷惑了那个小医官安平给了你信心吗?可惜啊可惜,会看上你这种女人的,注定了只会是安平这种没甚出息的男子。而且被你利用完了之後,立刻就被灭了口。真正的需要你去勾引拉拢的上位者,却绝对不会吃你这一套。别说辽东王了,连小小的一个朱雀门守卫主事你都拿不住。哎呀呀,真是可叹可怜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又能靠什麽博得别人的爱慕呢?是你的容貌,还是你的才华,或者是你的性情?不,刘婉容,如果说你身上能有什麽过人之处,那大概就是你的心肠之狠之毒,足以让人甘拜下风。不过这个,恐怕你也不敢拿出来献给他们瞧吧?”
刘婉容暗暗咬牙切齿的听完他的奚落,恨得几乎肠断。气急了,却突然平静下来。她淡定一笑,说:“是吗?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那,为什麽你却还会爱上我呢?难道你认为自己也不过是个没什麽出息的男子吗?”此言一出,赵豫倒是大大的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狐疑的问了一句:“什麽?”刘婉容浅笑道:“承认吧,崇光,你就是在吃醋对吗?从开始的到现在,你永远只能看著我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哪怕那个男人远远的及不上你。这种感觉是不是特别让你挫折,你一直是个那麽骄傲的男人!”
赵豫现在的表情已经很是古怪了,他问:“朕,喜欢你?”刘婉容笑了,说:“不然呢?你能解释为什麽我们少年时,你一直在偷偷看著我,当我回望过去时,你又会假装移开视线?为什麽我每次跟你皇兄单独在一起时,你都要强插进来?为什麽你会赶在赐婚我与你皇兄的圣旨颁布之前,连夜进宫求你的父母,将我改嫁给你?承认吧,你早在十几年前就爱上我了,不是吗?你选个样样不如我的妻子,却还那样宠爱与她,不过也是想气我,不是吗?还有,为什麽我到现在都还活著,我的父母叔伯兄长姊妹们,连半疯的婉倩都被你下旨处死了。为什麽我还活著站在这里?你告诉我啊,你不是恨我们吗?为什麽要对我网开一面?难道就仅仅是因为我曾经是你的皇嫂?”
赵豫没有回答,只是表情越来越精彩了。刘婉容见他沈默,心中稍稍安定。继续动情的说:“可是你知道吗?崇光,我的心里,一直都是在你身上。我……崇光,我爱你!这麽多年来,我一直一直爱著的,都是你。除了你,我不会爱上任何人。如果不是为了我与生俱来的家族责任,我早就不顾一切的来到你身边,与你相伴到老……”说到这里,她的眼里很合时宜的落下一行凄然的泪水“可惜……事到如今,说什麽都没用了。我们终究是错过了,已经过去的……终究是不可回头了……我现在只恨当时如果能够再坚强一些,在果断一些,也许结局真的就不一样了……”她动情的诉说还未结束,却已经被赵豫的狂笑粗暴的打断。
赵豫狂笑了一阵,笑得福禄跟其他内侍面面相觑,笑得刘婉容脸色又变黑了。好半天,赵豫才停止了笑声。然後缓了缓气才说:“朕说那天在知音阁,你搞了那麽一出把戏是想干什麽?原来就是这个原因啊。哎呦,肚子都是疼了。刚刚的话朕说错了,至少你这毫无根源底气却能够依旧坚定的自信,确实是出类拔萃。‘朕爱你?’你还真是敢想呢!”
刘婉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嘴硬道:“如果不是的话,你为什麽要为我做那麽多?你还要逃避到什麽时候?”“朕从来都没有逃避什麽”赵豫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她“如果说为什麽十几年前,朕要那样做,完全是因为朕早就明白了你到底是个什麽样的女人。不让你靠近皇兄,是因为朕清楚,像皇兄那麽善良的人,不会是你这种满腹心机的女人的对手。可惜,朕还是太大意了,居然还是让你嫁给了他,结果害他英年早逝。”“既然你这麽说,当初为什麽要向你父母求让我嫁给你?”“那是因为”赵豫哂笑著回答“不过是因为,朕想让你彻底的远离皇兄,朕想保护他。可惜,朕到头来,还是未能做到。”提起自己早逝的同胞兄长,他的眉宇间还是胧上一层淡淡的哀伤。可是很快,这股哀伤,又很快的化成了怨毒。他冷冷的盯著刘婉容,说:“皇兄临时之前,曾经要我发誓,为他报仇。你知道他的仇人是谁吗?”
刘婉容惨笑著:“你是想说我们刘家吗?”赵豫摇头,说:“不是!刘家不是他自己的仇人,而是我们赵家的仇人,这整个天下的仇人。他的仇人,只有一个,就-是-你!”最後一句话,他几乎是咬著牙说出来的。刘婉容身体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赵豫欣赏著她的狼狈,继续说道:“你嫁给他五年,就让他和林贵妃过了足足五年生不如死的日子,现如今他也要让你尝尝同等的痛苦。朕一直在想该如何实现对他的承诺。直到最近才想起来。说起来,这还是你给朕的灵感。”刘婉容茫茫问道:“什麽?”赵豫诡异的笑著,说:“你曾为朕的皇後预定的处置还记得吗?”刘婉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犹如一头濒死挣扎的野兽一样扑上来,结果被福禄带人制住。她绝望的喊道:“不,你不能这样……我不要……不、不、不、你爱过我,求你承认吧,别让我一无所有、不……我真的,我真的爱过你,相信我吧,求你……”
赵豫站在一边,冷冷的望著已经濒临崩溃的刘婉容,突然又说道:“你还记得青儿吗?”本来在哭闹挣扎的刘婉容愣了一下,然後茫然。赵豫打量著她,说:“居然不记得了,真有你的。看来这事你经常做罗?”刘婉容呆呆的问:“那是谁?”赵豫很好心的为她解答:“那是从前为太後伺候宠物的一个小宫女。朕记得你刚刚入宫陪伴母後的时候,因为跟她年纪相仿,所以关系非常要好。还有她负责照看的宠物,叫雪球儿的,是一只刚刚满月的波斯猫,对吧?你真的很喜欢它,经常去找它玩。可惜它不喜欢你,尽管你多次讨好它逗它,它都不领情。现在想来,猫不愧是有灵性的动物啊。”刘婉容烦了:“你到底想说什麽?”赵豫瞥了她一眼,问:“雪球儿是怎麽死的?你还记得吗?”刘婉容呆了半天,才说:“这,我怎麽知道?”赵豫走进了一步,逼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那一日,赵豫像往常一样,趁午休时间偷偷爬上了洗玉池旁的那颗大树玩耍。没过多久却看到刘婉容怀抱著一个包裹过来,等走到池边,她蹲坐了下来。赵豫原本想跳下去吓她一跳,却好奇她在这个时候来这里的目的,便耐心的等著看著。只看那刘婉容四处张望了一下,便将怀里的包裹按向池中。赵豫纳闷,仔细看向那个包裹,才发现那包裹一直在动,似乎有活物在里面。此刻被掼进水中,自然是拼命挣扎,可惜最终徒然无功。等到过了好一会,刘婉容见那包裹已经无甚动静了,来将它从水中捞起,再解开。赵豫一看,六月的天还觉得脊梁发愣,那赫然是活泼可爱的雪球儿,可此刻已经成了一团死物。而刘婉容,她一直都是平静的,有条不紊的。见雪球儿已经断气,便将它从包裹中拿出,手一扬,扔进池水之中。然後拿著包裹悄然离去。待到众人找到雪球时,它已经在水里泡的肿胀得面目全非了。青儿,自然难逃罪责,挨了三十板子後,才十二岁的丫头,终於熬不住香消玉殒了。
赵豫淡淡讲完这段往事,叹道:“那时候你才多大,十岁,还是十一岁。那麽小一点的女孩子,既然可以看著自己的朋友被打死而不置一词?啧啧,真是了不得啊!”扭头问刘婉容:“你为什麽要溺死雪球儿?”刘婉容突兀“格格”笑了起来,说:“谁叫它一直都不肯让我抱它,还要用爪子抓伤我的手。小畜生,不肯接受我,那就得接受报应。”赵豫点点头,说:“跟朕想的差不多。”然後对刘婉容说:“现在你告诉朕,你曾经真的爱过朕,那朕只能回答你──
刘婉容,你的爱,不值一文钱。”
赵豫说完这一切,也有些疲惫了。挥挥手,对福禄说:“行了,让她上路吧。”福禄点头,命人将刘婉容拉出去。刘婉容急了,喊道:“你要把我送去哪里?”赵豫好心的回答:“还能是哪里?不就是你自己找的,这天下,最下流,最肮脏的娼寮吗?你放心,朕答应过皇兄,要足足折磨你五年再给你个痛快在,自然最少要让你活过五年。去吧,好好数你接下来的日子吧。”刘婉容发出绝望的哀嚎,被一把堵上拖了出去。赵豫在其後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心里轻轻的说:我终於为您报仇了,兄长!!
处置完刘婉容,赵豫便回到凤仪宫。远远的,就看见冉玉浓站在门口张望,见他过来,才放下一颗心。小小的埋怨道:“去哪里了?也不事先说一声,可把我担心死了。”说完把他拉著上下细细查看,看有无不妥之处。赵豫看到他就一阵心安,伸手把他抱住,贴著他耳朵轻轻的说:“我回来啦!”
终章:结局
正文到此完结,计划写两三个番外
黎明时分,沈重的太一城外城城门再度开启,一顶顶青帐小轿鱼贯而入。每一顶小轿中,都承载著一个青春朝气而又生机勃勃的灵魂。苏浅吟站在高处,望著这相识的一幕,恍恍惚惚间,将眼前发生的一切与六年前重合。似乎,时间倒回,自己也是她们中的一员,坐在狭窄简单的小轿中,怀著对未知命运的惶恐和期待,家族的期许和自己的野心,勇敢的前行著。
“娘娘,时候不早了,该走了!”智雀上前禀报,打断了她的混乱思绪。苏浅吟还有些未回过神,怔怔的回望著智雀。娘娘?是啊,刘氏一党大案,她因潜伏卧底有功,成了後宫首要功臣,被宋英帝连封三级,然後她就一直顺风顺水的晋升,现在,已经是九嫔之首的昭仪。一年半载的,还会受到几次招幸,这已经是这後宫中难得的殊荣了。所有的人都知道,皇後娘娘在,想让陛下从凤仪宫出来往外看一眼有多难。只有苏浅吟自己清楚,在陛下面前,自己其实不过是个工具。别人都说她安分守己,谨言慎行。却不明白,如果她稍稍有些不逊,第一个会除掉她的,就是这位皇帝陛下。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在这後宫里闹出一点是非,扰乱皇後娘娘的生活的。在那个男人眼里,这整个後宫,皇後才是主要的,其他任何的人和事,都只该是作为背景和点缀忽略掉的。如果说,在初初入宫的时候,她还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那麽几次试探下来她已经完全死心。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她,却已经做到了心如止水,不起波澜。默默的接受她的命运,在这深宫中消磨著寂寞的青春。
没有时间感伤,苏浅吟振作了精神,扭头上了锦轿,吩咐道:“去凤仪宫。”。不多一会,就来到了凤仪宫正门口。宫门还未开,苏浅吟吩咐退避到一旁等候,不多一会,铜钉红漆大门终於开启,却是天子仪仗步出。苏浅吟下轿伏地大拜,仪仗未有一刻的停顿,静默而迅速的离开了。苏浅吟待到他们离开之後才起身,凤仪宫总管福禄已经走了过来,微微鞠身,笑著说道:“娘娘今日还是这麽早。”苏浅吟微笑著回答:“是,敢问公公,皇後娘娘可曾起身。”福禄摇头说:“娘娘昨日睡得不太安稳,陛下便吩咐今日让她多睡一会,任何人都不得打搅。今日的请安也可免了。所以娘娘也请回吧。”这也是常事,苏浅吟并不惊讶,说了几句体恤话就离开了。
回宫的路上正好经过储秀宫,她隔著轿帘,可以看见那群如花少女已经聚集在门口,三五成群的交头接耳,看到一顶锦绣大轿过来,便好奇的打量著。还是当年的那个贵祥,不慌不忙的挥一挥拂尘,指挥著她们向自己行礼,自己就仅仅是原地一躬身。苏浅吟无所谓,不是帝後过来,怎麽能指望他们能有多大的恭敬?逐个的打量著那群礼毕仍旧好奇的打量著的姑娘们,终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浅韵,你还是来了……
几年前,跟她同期入宫的安宁安贵人,终於忍受不住这寂寞深宫的煎熬,悬梁自尽。一个还正值青春年华的深宫贵妇自杀,还算是个轰动的事件。她们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终於勉强从皇後的温柔乡中稍稍抽身出来,亲自料理此事。之後也是第一次正视她们这群被冷落无视了太久太久的可怜女人。在皇後娘娘的建议下,他大开皇恩,给了宫中的每位妃嫔一年一到两次的省亲机会,并准许每个月各宫妃嫔的内眷都可入宫探视一次。此令一处,後宫上下都欣喜不已,高呼皇恩浩荡。可她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个安抚手段,免得她们这群怨妇积怨成毒,对皇後造成不利。
不过无论如何,能够回家探望一下亲人,她还是很高兴的。如果,不是那天晚上,父母和她的密谈的话。苏浅吟还记得,那天他们把自己刚刚及笄之年的小妹苏浅韵带到面前,清清楚楚的问她:陛下会喜欢浅韵这样的女孩吗?她的心,凉了个彻底。细细的打量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小妹:比她更加精致明媚的容颜,更加婀娜娉婷的身段,双眼里有著不加掩饰的自信和野心。身边的父母还在兴奋的说道:“皇後就是位体态丰满,腰身婀娜的美人,想来陛下的喜好就是这种了,所以一直都注意培养她的身段。吟儿你看,她的身段比皇後如何?再加上她的容貌比皇後恐怕要更甚一筹,我们苏家,从此以後可以又多一个依靠了。”
苏浅吟望著自己的父母和小妹,心里一阵阵悲哀。她很想说,他们错了。陛下不是因为喜欢丰满的女人才独宠皇後的。而是因为皇後是个丰满的女子,陛下才会有这样的喜好。她相信,如果皇後是个娇小纤细的女子,那麽陛下还是会喜欢的。无论皇後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只要她是皇後冉玉浓,那她就是陛下锺爱之人。这一点,谁都不能改变。
可她终究是没说,她知道父母和妹妹不会相信的,若不是因为她亲眼目睹整整六年,她自己都不会相信,这世间真有这样执著而专注的感情,而且还是这坐拥天下的九五之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妹妹远离著绝望的生活。陛下点下新人,也不过是再加个点缀,可她可怜的小妹,这辈子都会毁了。这次的选秀,她决不能让妹妹被点中。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必须去拜托皇後娘娘。
好在皇後娘娘终於接见了她,听完她的请求,她微笑著点头应下了。苏浅吟松了口气,便放下心来陪皇後练字打发时间。小心的应和著皇後的每一句闲聊,不留痕迹的察言观色。皇後越来越明豔照人了,她的五官仍然是初见那样的毫无出奇之处,可是她面上的光彩足以让三月的春光都黯然失色。她怎能不美呢?独占三千宠爱,身受万般娇宠呵护,日日承蒙君恩滋润,她如何能不美?不是不嫉妒的,可又能怎样?
很快,殿前选秀就到了,如她所期望的那样,浅韵落选了,转而被皇後赐婚给一位宗室子弟。临离宫的时候,她去送别。浅韵眼里的怨恨和不甘让人心慌。她咬著牙说:“我不会原谅她的,皇後。她已经拥有了一切,为什麽还不满足,还要毁掉我的希望?”天真的女孩子,还以为自己得到这样的结局是因为皇後的妒忌。苏浅吟原本放下的心再度提起,自己怎麽忘了,浅韵也是跟他一样,从小就被灌输著一定要进宫出人头地的观念的?一直以来都是朝著这个目标努力的人,能够接受做一个普通贵妇的命运吗?
苏浅吟不知道,也不敢告诉她真相。她已经无力再顾及这个妹妹了。只能祝她能够幸福,能够得到自己的良人。代替已经未来无望,只能老死宫中的自己,好好的过下去。
目送著小妹坐著轿子离开,苏浅吟转身,淡淡的吩咐:“回宫!”无论怎麽艰难,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不是吗?/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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