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自由了,可是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当晚,窦广茂一直盯着窗帘缝里渗进来的一点稀薄月光,失了眠。
窦天骁虽然没有失眠,但他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他梦见窦广茂杀人了。
梦里的情形他已经记不太清了,窦广茂杀了谁,为什么要杀人,他都没什么印象。
醒来唯一记得的就是窦广茂杀人时的那种眼神,锐利得像是一把匕首,再加上那电视剧反派特有的皮笑肉不笑款笑容,令人寒毛直竖,总觉得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窦天骁是被吓醒的,因为噩梦里的那个可怖的眼神,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直视窦广茂的眼睛。
有一次在面馆,他跟舅舅提起过自己梦见老爸的事情,舅舅还笑着说:“那是因为你在意他啊,所以才会梦见他。”
窦天骁不以为然,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并不是在意,而是出于本能的惶恐和担忧。
他觉得窦广茂和自己平常接触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他不正常。
或者应该说……他不安分。
从他交往的那些狐朋狗友就可以看出来他不属于“普通人”,他就好比是一颗定时炸弹,没有按下按钮的时候,看起来很安全,但一旦碰上点什么事儿,就一定是常人难以承受的大爆炸。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很显然,窦广茂不是他们“正常生活圈”里的人,所以即便是知道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不会故意地伤害自己,但窦天骁还是会忍不住地想要避开。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对窦广茂畏而远之的人不止他一个了。
第18章他这一生中啊,会遇到两位贵人
窦广茂坐过牢的这件事情可以说是家喻户晓,所以找工作的事情进展得很不顺利。
有次外公在饭桌上劝了两句,让他再去别的车间打听打听,窦广茂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把筷子一扔就上了楼,在沙发上一躺就是一天一夜,不吃不喝,谁劝都不听,说要饿死自己。
后来外公先妥协,煎了两荷包蛋,端着一碗粥上楼,半小时后,外公又端着一只空碗下楼,沉默地叹了口气。
从那以后,找工作的事情就成了家里的一个敏感话题,只有在老爸不在家的时候,舅妈才会顺带提到一两句,“他现在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谁从那里头出来,心里都不好受。”
舅舅说:“话虽这么说,但弄成今天这样的局面还不都得怪他自己,人生就是这样,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人只要活着,就都得要为自己作出的行为负责。”
最后,舅舅舅妈会就这这个议题在俩孩子跟前敲响警钟,“你们将来可不能学他,一定要好好读书,找份踏踏实实的工作知道不?”
“知道啦——”叶晞和窦天骁齐声敷衍。
出于种种原因,窦天骁对这个从天而降的老爸没什么好感,更别没什么共同语言,除了进门出门打个招呼问候一下,再无言语。
好在窦广茂也不是一直在家,除了双休日之外,窦天骁几乎很少见到他。
放暑假的时候,窦天骁那两颗迟迟不肯露面的侧切牙终于从“闺阁”里钻了出来,因为牙缝较小,就像江燃所预料的那样,那两个乳白色的小尖尖最终长成了两颗小虎牙。
舅妈觉得这虎牙太过突兀,或许是什么不祥之兆,就想找牙医给矫正一下,矫正前,还十分迷信地找巷子里的瞎子算了一卦。
瞎子掐指一算,颇为深沉地说道:“每个人一出生,就都有每个人的命格,你给他拔了虎牙,就等于改了他的命格,要慎重考虑啊。”
“那他原本的命是好还是不好啊?”舅妈追问道。
“这个开天眼啊,是要损耗我的修为和阳寿的,一般是不能开滴…”瞎子喝了口茶。
“那有没有不一般的情况呢?”舅妈问。
“这个么,得看你虔不虔诚了……”
最后,平日里惜财如命的舅妈掏出了一百大洋,恋恋不舍地递给瞎子。
瞎子一摸真假,嘿嘿一笑,立刻摆上一副乐善好施的表情,问了一下窦天骁的生辰八字,煞有介事地掐起了手指。
“其实这孩子的命格是很普通的,不过他这一生中啊,会遇到两位贵人。”瞎子比了个手势。
舅妈一听“贵人”两字,眼睛都放起了亮光,“哪两位贵人啊?”
“欸,这个天机不可泄露,我要说出来了,也就相当于破了他的命格,贵人就‘贵’别人去啦。”瞎子悠哉地说道。
舅妈不动声色地拿回了瞎子压在折扇下的一百块,换了张五块塞了回去,“这横竖都是天机,说了等于没说,一天到晚的,店里那么多人来来去去,上哪给他伺候贵人去,横不能见一个就请一碗面吧。”
“嘿!你这妇人哪能这般无理!”“瞎子”把一切看在眼里,但碍于身份,只好侧身捻了捻胡须,喝了口茶道,“佛曰:‘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所有的一切,随性,随心,随缘,不必刻意去留住什么,该来的都会来的,但你要是不肯付出,缘来也没有用的。”
舅妈被这一通高深莫测的话语弄得有些晕乎乎,把他桌上的五块换成了二十,“啥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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