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天骁试图用叉子戳起三明治,结果发现根本插不进去。
这哪是鸡蛋!
分明是化石!
“这得用我舅舅的砍骨刀才能劈开吧?”
江燃直直地看着他,运了口气,没有说话。
窦天骁弱弱地垂下眼眸,不敢顶嘴了。
他双手托起那块犹如磐石般坚固的三明治,闭上眼睛,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咬了一口。
嘎嘣脆,焦糊味。
“味道怎么样?”江燃撑着双膝问。
窦天骁的舌尖在碰到那块异物的瞬间,就将那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传递给了大脑,五官迅速聚拢到了一起,露出一个吃了屎的表情,委婉道:“还好吧,有一定的上升空间。”
江燃笑出了一抹衣冠禽兽的味道,敲了敲桌面说:“那你记得吃完。”
窦天骁是怕死的,嘴里含着东西没敢咽下去,含糊不清地问道:“你呢?不分点吗?这么好吃!”
“不了,我省你吃。”江燃抓起了桌上的钥匙和钱包,“我去你家吃面。”
窦天骁:“……”
外公额头上的大包肿了好几天才慢慢消退,眼眶边上的淤青也变成了暗褐色。
值得庆幸的是,他的眼睛还能看得见,就是视力大不如从前,医生说这是伤了角膜,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慢慢恢复。
这段时间外公的吃住都在医院,床位费每天一交——他怕交多了医院不给退,同时也盼望着自己能早点儿蹬地回家。
隔壁床车祸骨折的那位是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早上骑车上班时被一辆电动三轮车给顶翻在地,右腿骨折,他的家里人替他请了个看护,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在他的身侧端茶递水。
那时候的镇医院病房还比较简陋,就连床头柜都是两个床位共享一个,更别说电视机之类消磨时间的东西了。外公唯一能排解寂寞的方式就是和隔壁床聊天,聊着聊着太阳光就转变了方位,聊着聊着,小青年的看护就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进了病房。
医院的食堂就在病房隔壁的那栋楼底,一顿八块,两荤一素,但外公只在窦天骁他们陪在医院的那天吃过一次。
他觉得那些饭菜太贵了。
以前每天拼命干活的时候他都不敢这么花钱,更别说现在生病住院了,他无时不刻都在担心那些棺材本会被吃空。
外公叫舅舅舅妈准备早点的时候多买两个白馒头,说是说怕下午肚子饿的时候当点心吃,但其实是留着当中午饭吃。
和他同病房的小青年见他这么节省,都心生可怜,但又怕伤到老人的自尊心,就说自己的排骨实在吃不下了,硬是塞给了外公吃。
警方后来在一个麻将馆里找到了潘旭锋和他手底下的一帮人,但他们都不承认殴打外公的事情。
“不就是推了一下么,老人家骨质疏松不禁推我有什么办法?大不了我叫人过去跟他赔个不是。”
“人都进医院了你还有脸说这话!你知不知道老人家现在眼睛都看不清了?”
“什么意思啊?他老花眼难不成还怪我啊?”潘旭锋回答得轻松从容,因为他之前跟人咨询过,如果对方是轻伤,警方基本上会定为民事案处理,没什么好担心的。
派出所派去调查潘旭锋的这位民警是刚上任的,他遇到最大的案子就是小区一户人家丢了只金毛,还没见到过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无赖。
他发现跟潘旭锋根本无法用正常的方式沟通,因为他的思维,三观都非常猎奇,对于自己的伤人行为丝毫不以为耻,还振振有词。
“警察同志,我是过去要钱的——呐,这是窦广茂担保签字的借条。”
潘旭锋从一件外套兜里拿出了窦广茂签字画押的借条,有理有据地说道:“窦广茂出狱以后一直跟他儿子住在一起,我过去找人要钱有什么问题吗?老头不让我进门,我就怀疑人躲起来了,不得上去看一眼么,他自己非得挡着路不是更可疑么,我就这么轻轻一推……”
潘旭锋在民警身上还做了个轻轻推人的示范。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点当然毋庸置疑,但小民警也知道这人说的话不能全信,“既然是窦广茂做的担保那跟人外公也没什么关系,何必非得闹得那么僵,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话?”
“我好好说了啊,是他先让我滚,还拿起菜刀要砍我,这点那老头没好意思跟你说吧?”潘旭锋掀起衣服露出胳膊,上边还有一道手指长的青紫色淤痕,“是那糟老头子先他妈动的手,你看看清楚,别冤枉好人。有个词怎么说来着,自卫是不是?我这就属于自卫!”
两边各执一词,又因为外公的身体被鉴定为轻伤,所以这件事情到底还是被定为了民事案件受理。
民事案件的处理方式最多的就是进行调解赔偿,但潘旭锋那帮人要的就是钱,又怎么可能掏钱给外公。
他在警察跟前如同一条无害的小狗,满口答应,但警察一走立马翻脸,死活不肯掏钱。
“要我给钱可以啊,把窦广茂或者孙文娟给我找出来,把钱还了什么都好说。你们也算是他的家人,总比我这个外人知道的多吧。”潘旭锋翘着二郎腿,堵在了医院病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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