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生命是被我们扼杀的,我们不允许它有的……
我突然发了狠一般地甩掉他放在我下颚上的手。
“不要碰我,你说的都对,看来所有的你都知道了,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来找我,或者说你是要报复我吗?可是秦子阳你不要忘记,那天我就说过,即便如此,也是你欠我的,从头到尾都是你欠我的,所有人都有资格说我,唯独你秦子阳,没有。”
“是啊,我没有,可是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到底爱不爱我,其实你是爱我的,一直都爱,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还是将来,你都会爱,爱过我秦子阳的女人怎么可能会爱上别人,你告诉我,你那天说不再像以前那样爱我的话是骗我的,是骗我的对吧?”
他双手搭在我的肩膀,开始用力摇着我的肩胛,我感觉它们就像要被他摇零碎了一般,大脑也浑浑噩噩地开始缺氧。
我紧咬着嘴唇,就是不肯说一句话,只是用双眼恶狠狠地盯着他。
最后他终于无力一般地垂下手,身体滑落到地板上,双手抹着脸。
“对不起……”良久,他道。
“今天是我妈妈去世的日子。我刚从墓地回来心情不大好,所以……”,他断断续续地说,声音很轻,没了刚刚的粗暴,却多了一抹阴郁。
“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走了。她在的时候我跟她感情其实并不好。我有些怨恨她,那时候院子里都说我妈不守妇道,和几个人都有染,只不过碍着秦家的势利,这风声也渐渐消停了,虽然走到外面时她和父亲都一样,光鲜亮丽的,但回到家时却是谁也不跟谁说话,父亲总是拼命地抽烟,眉头紧锁,那时我便开始恨她,但她对我很好,什么最好的东西都给我,也总是讨好一般地小心翼翼对着我,所以她死的时候我根本无法接受,太突然了,突然到前一天晚上我还在冲她大吼着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秦子阳,你痛了吗?30
原来,他也是有心的。
他开始低声地说,声音很轻,很沉,虽是那么直白的叙述,但说着说着却让我觉得像是哭泣一般,可是明明是那么深沉冷硬的叙述……
原来他是要带我去见他的母亲,原来他并不是不在乎,甚至,他有愧,那份爱意和愧意一定日益纠缠着,每每在夜晚折磨着他……
我不知我该做些什么,看着地上那个偏着头,颓然坐着的男人,他的侧脸依旧这般好看,身上依旧是那派头十足的样子,可是他的双眼却是红着,双手颓然地垂在一旁。
这个样子的秦子阳就像是一个孩子一般,正在无声地寻求着我的慰藉。
或许这个时候我上去给他一个拥抱,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都能够让他好过很多。
可是我没有,我的双手还有双脚如同固定一般,即使心里波涛汹涌着,但是肢体却始终僵硬如初。很长时间过去了,外面的雨水渐渐停了,他仰起头看向天空,不知是在看云还是看那没有星星的星空,只是那样仰着。
忽然就想起一句话,说是如果人们想哭的时候就把头微微扬起,刚好四十五度,这样你眼中的泪水就不会流淌下来,因此四十五度是一个寂寞的角度,而四十五度下的这张脸也是一张寂寞索然的脸,可是那些没有流出来的泪就真的不会痛了吗?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会痛,而且更加的痛,因为那些泪会化成一根根刺留在心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扎你一次,直到最后你的心被筑起了层层堡垒,变得麻木不堪。
所以,没有谁天生下来就是冷漠的。如果你真是这样的人,那么应该恭喜你,你中了比百万彩票还要难得的概率。
而秦子阳更不该是这样的人,他的内心其实是有一团火,只不过他遇到我的时候缺失了那团火,他的心不知停留在那里。而现在呢?
现在他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种气息,一种在叫嚣着他在意我的气息,原来他也是有心的。
原本只是对我没有。
心蓦地生疼,里面蜷缩着的那片温软渐渐开始流光……
我以为,我曾经以为,他不曾有,那么对谁都是,即便是我。
不过转念又想,也或许又是我自作多情或者是说他善于逢场作戏。
于是那一痛舒展开后渐渐也变得麻木了,最后他站起来,腿似乎有些麻了,有些不稳地扶住床边,身子弯曲着,一双眼正好对着我。
我的心一颤,即使刚刚他那凄惶的声音,那浑身散发着哀恸的神情我也没有这样慌乱,可是他这一眼,他这比早上在车子里还要平静的一眼竟让我从心口开始泛起一抹酸楚。
痛。
竟然还会痛。
我下意识地扯着胸口的衣服,那睡衣已经被抓成得褶皱不堪,但似乎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我才能克制住自己的这股痛。
他伸出手探向我,却被我躲开,其实并不是故意的,我并非故意想要躲开那双朝我伸过来的手,只是怕。
这种怕不是惧怕,而是来自心底深处深深的战栗。
我抬起头,对上他那一瞬间露出来的脆弱,看着那张嘴缓缓地抿紧,那只手不自然地在空中收回,转了一个弯,紧握成拳,垂在身侧。
他低下头,转过身,终没再说些什么,步履有些不稳地走了出去,当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瘫倒在床上,狠狠地拽着被角儿,哽咽着……
“秦子阳,我不是不想握住它的,但我怕……我怕再握住,就很难有勇气去放开——”
一夜没睡,就趴在那儿,开始还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缓缓流下,渐渐地连这都没了,直到窗外的阳光穿透云层照了进来,我才走向洗手间。拧开水就着那冰凉的液体洗了几把,然后擦干脸。
过了没多久,张妈走进来叫我出去吃饭。
我应了好,便慢慢地走了出去,腿上的伤好了大半,但因为那天去医院扯动了伤口所以还时常有些痛,但已经不太碍事。
当我走过去时秦子阳已经洗漱完毕穿着一套prada的衬衣坐在那里,袖子微微向上卷起,手中拿着叉子。不论从任何角度都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颓废萎靡,仿佛昨天的那个秦子阳只不过是我自己杜撰出来的一般。
他看见我,也没什么其它的动作,像是在面对空气一般,手上的动作依然优雅。
我入了座,看着面前那些丰富的餐食,突然开口道:“我的伤已经好了。”
他没吱声,继续动着叉子。
“我想我不需要再继续留在这了,没什么必要。”见他没有反应,我说话的语气不禁重了几分,最后索性放下叉子,啪地一声……
叉盘相碰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在这样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终于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向我。
良久,他道:“苏念锦,你就这么想要离开这?”
“对,我恨不得立刻就能长对翅膀带我飞出去。”
哐的一声——
有什么掉落在地上,秦子阳的手上满是三明治里菜和肉,还有那上面的萨拉……
“张妈——”他扬声道。
“少爷。”张妈弓着腰进来,在看到满桌子的狼藉时并没有什么讶异。
“把她的行李都收拾好。”说完走进屋再出来时已经穿上了外套。
“去换衣服,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我没想到他能这样干脆,但却依然走回屋里,以着最快的速度把衣服换好。
当我走出来时,秦子阳嘴角闪现一抹嘲讽的笑。
“动作真快,呵。”
我没回话,这个时候我与他争吵显然没有什么意义。
刚坐进车里,他一脚油门就踩了进去,完全不顾我坐好没有。
车速飙到200,两旁的树木飞一般地往后倒退着,他似乎是有意的,车窗的门没有关,大把的风灌了进来,打的脸生疼。
后来实在受不住这风,太硬,皮肤像是被纸刮一样的疼。
只得自己动手去按。但却被他按住,我的手在按钮上,他的手在我的手背上。
上下都是凉的,或许凉的不是它们,而是我的心。
“自己不入戏旁人怎生入戏……”他忽然默念着这句话,那只右手,男性特有的粗糙文理扔在抵着我的手背,他的双眼目视前方,好似根本就没有在意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句话,这句我曾对他说过的话。
“我现在终于明白你这句话的意思了,越是回想越是觉得自己愚蠢,不,不应该说自己愚蠢,而是你演的太真,真到我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事实,苏念锦……”他转过头看向我,那目光像刀一样横在我的脸侧,“你当真可以把戏里戏外分得如此之清,甚至是……”
他没有说下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我想要把手撤回来,却被他死死握住,说什么也不肯松。
我越是用力,他越是握得紧……
“这种较劲的方式很有趣么?似乎秦少总是喜欢玩这一套……”我嗤笑道。
他脸色一变,但稍即就恢复过来。
“那要看对手是谁。”
“无聊。”我说。
“恩。”他竟然承认。
我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索性闭上嘴不再去说,他也不说话,一路上只有着寂然,后来我打开收音机,里面正好放着一首歌,是王菲的流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
用一场轮回的时间
紫微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
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我与秦子阳便是如此,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像是一个劫,无论是什么样的殇,却一定要走一遭。
到了楼下后,我转身对他说再见。
当然这两个字真正的意义是再也不要相见。
我与他最好再也不要相见。
有些伤不是说现在不流血了就证明它们不疼,有些事发生过,就不论如何也无法磨灭,即使那痕迹淡了浅了,旁人看不见了,但自己却清清楚楚地记得,每一次的刻印,每一个口子……
我走进小区,却发现秦子阳也在我身后。
我继续走,他仍是跟着。
最后我干脆站定不动。
“你想要干什么秦子阳?”
他用眼神看了一眼上方,“不要忘了,我也住这。”
呵,是啊,他也住这,他秦子阳有的是钱,如果他愿意这整个一栋楼都可以是他的家。
也许我该考虑着回家住段日子,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我抹掉,那样的结果恐怕会更糟,这个男人曾经是如何一步步设套让我掉进去他编织好的情网中时我还是记得的。我越是躲,也许他越是不肯放松。
秦子阳,对于征服的欲望从来都是可以被称为执着的。
原来他的痛,也只是那一晚而已,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终究还是不能做到心若止水。
电梯门开了,我先走出,他随即出来。向左向右,各回各的屋。
但半夜却被一声突然起来的声响吵醒。
不知家里床头柜上的台灯什么时候坏了,摸着墙走向开关处,打开灯,眼睛微微有些刺痛,轻声走向门口,从门镜中依稀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秦子阳,而另一个……竟然是钟子林。两个人都微微紧抿着嘴。在微弱的灯光下彼此就那样站着。
谁都没有先说话,但从钟子林嘴角那一抹血迹可以看得出,他,刚刚是挨了一拳,而那一声把我吵醒的响声,也许就是来自这一下……
“钟子林,我一直把你当兄弟,之前秦家没落了你隔岸观火我也没意见,但你今天这样说她……”
钟子林嘴带嗤笑,用手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冷笑道:“我这样说她,难道我说错了?呵,子阳,别说你不这样认为的。”
“够了,你现在给我滚,从此以后咱们再不是兄弟。”
钟子林的表情突然一暗,沾着血迹的脸看起来也有些憔悴,细细一打量才吃了一惊,竟比上次在医院见到时瘦了整整一圈。
……
显然过的也并不如意,至少不像表面上那样悠哉自得。
表面上的钟子林是没心没肺的,笑得玩世不恭,但实际上呢?
实际上他把自己藏得那样深,深到我无法窥探得到,也或许我不是程姗,所以没有办法看穿钟子林的内心。
程姗在医院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我爱他,与他无关,所以念锦,不要怪他,只是我贱。”
秦子阳,你痛了吗?31
橘黄|色的灯光下,两道颀长的背影被微弱的灯光拉伸的格外长。
“你来这干嘛?不是一直都不肯出来见我?”秦子阳握着拳头的手仍没有松开道。
“这个给你……”钟子林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秦子阳,然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秦子阳默默地握着它,神态有些愣然……他的身影背对着我,看不见盒子里面装得什么,但从秦子阳一直站在那里良久不肯挪动身子的样子来看,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东西。
钟子林他到底为什么这样恨秦子阳……
说他是因为爱我?
我不这样认为,那个男人该是谁都不爱的吧,连他自己都是,更何况别人……
所以程姗是悲哀的,就像是她说的,她爱他与他无关,只是她贱。
不过贱这个字只是因为没遇对人,若是那个人因为她的贱而爱上她了,那么这个字大概就会被换成孤勇。人们会佩服会祝福,唯独不会说你下贱。
折回身子,走向厨房,倒了一杯温水,慢慢地喝入口中然后走回床上,拉开被子,睡觉。
一切与我无关。
秦子阳,钟子林,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第二天下午我去了单位,没事先告诉谁,因此当我走进办公室时几个人接二连三跟看见鬼一样。
“我跟你们说啊,申秘那个死秃驴……”姜林林走进来时正大声说着,突然见到我,一愣:“呀,苏姐,这些天你都哪去了,申秘说你在休养,你这是咋了,之前不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休养起来了,这一休养时间还真不短,那秃驴也难得够一次意思,竟然没把你给开了。”
“就是啊,你都不知道,我们这来了个新人,可是拽的很,据说是上面大加的亲戚……身上随便一件衣服都够我们几个月工资的了,也不知这样一个主儿怎么就调我们这来了,前几天看着你那桌子还说好要占用呢,申秘那见风使舵的主儿竟硬是坚挺住了,说啥也没让,真是奇了怪了……”她们纷纷说着,一个个那眼角都微微眯着,细细地打量着我,似要印证什么一般。
“是嘛,没想到申秘对我还真不错……”我四两拨千斤一般地给拨了回去。
“对了念锦,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久就不来上班了?”张郁冉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走过来一脸关心地看着我。
“没事,出去玩时不小心刮伤了脚就在家养了一阵子,最近怎么样,公司忙么?”
几个人见我没什么特殊表现也都一个个悻悻然地回了座,反正她们也不是真心关心我,我也懒得去搭理。就留下一个张郁冉在那里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看她一脸凝重不禁问道。
“新来那人和许总有牵连,说是他……未婚妻……”她说这话时小心翼翼地,边说边看着我的脸色。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便继续擦拭着桌子,挺长时间没来上面落了一层浮灰。她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门口一道尖锐的声音打断。那声音倒也不是真的尖锐,细细听来还有着几分娇媚,只不过那神情,那看向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吆喝,我当是谁来了,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苏小姐嘛,听说前一阵子有人看到你和秦少走在了一起,真是不简单啊,光勾搭上许总也就罢了,没想到这下又轮到秦少了,真没想到咱们这里还真是藏龙卧虎的地儿,苏念锦,够本事。”进来的人是人事部的主管,原本我和她没什么交集,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她就像和我杠上了一样,三番四次挤兑我,不过都没有这次这么过分,我便也没当回事。
这次不知为什么突然冲到我这来,而且还是在我刚走进办公室就冲了过来,劈头盖脸对我就一顿指责,说实话,有些莫名其妙,但想来也必定是有原因的。
我放下手中的纸巾,慢条斯里地把文件整理了下,才凉凉地看向她。
“曲主任,你确定你没走错部门说错话?”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个态度,顿时一噎,道:“别以为你有了靠山就怎么样了,我告诉你,这年头靠男人,最终都没什么好下场。”
“那也是我的事,不劳曲主管您费心。”我笑了笑,双手环胸一般地看向她。
“你……”她气得指着我,“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靠着沾上了点男人的边就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我告你苏念锦,别以为他们就真把你当回事,人家——”
正说到这儿,申秘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一起走了进来,呵,倒真是热闹,没想到我第一天上班就这样热闹。
“苏念锦……?”呓语般地小声带着浓浓的闽南味儿,娇甜的很。
几步走上前来,看着我:“你好,我叫夏漫,常听莫然哥提起你,没想到苏姐姐长得这般秀气。”说着亲热地走过来冲我伸出手。
那个原本骂骂咧咧的曲主管又说了几句不太中听的话就要走。却被我拦住。
“等一下,曲主任。”她回过头狐疑地看向我。
“下次麻烦你说别人时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本,嘴虽然长在你身上,但请注意您的形象,这里是公司不是菜市场,而您是一位主管,不是什么欧巴桑。谢谢。”
她顿时气得粗脖子脸红的要说些什么却被夏漫笑眯眯地给截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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