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谦听得直皱眉,抬手压住了祁远的车把,“都这样了你还干嘛去?”
祁远沉了口气,说:“给他爸送点菜钱。”
“你等等。”胡谦一手拦车,一手在校服裤兜里翻了翻,攥出一把烂巴巴的零钱就要塞进祁远羽绒服口袋里,“咱仨从小学攒起来的交情,不能就你一人扛。”
“得了吧,这你一周饭钱,你打算下礼拜跟谁蹭吃蹭喝?”祁远把胡胖胖推回去,长腿一迈跨上车,没等胡谦再言语,已经蹬上车嗖嗖跑了。
“诶!你!”胖胖气得直跺脚,可他两条腿追不上俩轮子,只好作罢。
胡谦扛着书包往公交站走,这位一向缺心少肺的小同志感觉到一股酸涩的滋味悄没声从角落里蔓延出来,让他生生看着7路车从面前开过,却忘了跟着大部队挤上去。
麻杆儿李帆和他还有祁远小时候住的近,划片上学给划到了一所小学里。祁远帮李帆打跑过附近学校来“敲诈勒索”的高年级,帮胡谦糊弄了六年体育考试,也帮他揍过那些总嘲笑他胖的嘴贱分子。
他们友谊的小船行驶过九年义务教育,□□异常。
可惜人只要活着就得面临不得已的分别——他们在中考之后终于分道扬镳。李帆成绩不理想,去了一所职高,胡谦完整复制了祁远的志愿表,俩人毫无意外地进入了同一所高中。在小升初期间,他们那一片老公房拆除,三人各自搬去新家。没有了校园这一道紧密关系,升入高中后,李帆和他们的联系就逐渐少了。
半年前,李帆退学,从铁路桥上扔了所有跟学业有关的东西,天女散花一样,然后头也不回地一脚踩进社会这个大染缸。
如果不是他妈欠了一屁股赌债,他可能不会再联系他这两个沿着正常轨迹生活的小兄弟。
就像十年前他蹲在墙头瑟瑟发抖时一样,那种骨子里的懦弱击碎了他粉饰太平的外壳,在他被威胁砍断腿的时候,他哭着拨通了祁远的电话。
可谁又能想到,那只叫做命运的手轻轻一拨,就把他甩去了高墙后。
黄毛设套让李帆他老妈借高利贷,还不上就要拿走他家那套老房。李帆见天挨打,黄毛耀武扬威。谁知道兔子急了要咬人,李帆那一火钳砸过去是真想跟黄毛同归于尽。
正义二字有时候颇显尴尬,在现实面前抵不过法不容情四个大字,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李帆那得了尿毒症的老爹命悬一线,老妈成日在牌桌上沉沦,这半个月来要是没祁远帮衬,他老爹八成已经凉透了。
胡谦坐在公交车上无意识地抠着下巴上冒出的青春痘,抠到一半手下重了,包一下子被抠出了血,疼得他回了神。
怎么办呢,他想,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反方向的慢车道,祁远一路飞驰,二十分钟后到了麻杆儿现在住的老式塔楼。他锁好车往电梯上冲,冲到一半,正碰上几个流里流气的人出来,其中一个手里还攥着个破角的信封,刚好露出里面成沓的人民币。
祁远往信封上瞥了一眼,毫无意外地被混混们用凶狠的目光从头到脚刮了一遍。
祁远飞奔上电梯,心里没来由慌起来,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麻杆儿家住在十二层,不高不低。
老式电梯爬楼慢,仿佛要把垂垂老矣写在了每一寸轿厢上。好容易爬上十二楼,没等电梯门全敞开,祁远就迫不及待地从人宽的缝隙里挤了出去,
谁知刚冲出去没几步,就被一声刺耳的尖叫生生给勒住了脚下动作。
☆、第6章(修)
祁远从周二到周四都没来学校,胡谦其中周三也翘了课,不知去向,周四出现时候,一双眯眯眼下挂的乌青就要掉到嘴角边了。
陶安然被赵翔话里话外夹枪带棒地挤兑了三天,要不是有李浩和稀泥,已经发生了数不清次战斗。
陶安然自认是个脾气良好的人,一般情况下轻易不和谁发生冲突。但自从他爸没了以后,过分的压抑让他逐渐自我培养成一个易燃易爆的□□桶,仿佛随时都能炸个五彩绚烂。
李浩这几天跟陶安然也混熟了,语文课上甩手给前面两位扔了张纸条。
——下礼拜一斗殴式球赛,你们准备好没?
陶安然看一眼纸条上仿佛发了条语音的狗爬字,再度对李浩同学这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行为发出了感慨。
你的小伙伴赵翔知道你胳膊肘往外拐得快要骨折了么。
胡胖胖对于上课传小纸条这项娱乐活动有着谜一般的兴趣,抓过去就刷刷几笔回复了——有大桥和老祁,说不准还能拉外援。
写完,还推给陶安然看了一眼。
陶安然觑着他脸上的黑眼圈,“纡尊降贵”地在草稿纸上写道:“你看着像没休息好,要有事下周就别勉强上场。”
然后把一整本纸都递了过去。
“……”
胡胖胖第一次接到这么大体量的小条,愣了两秒,才醍醐灌顶地明白了隐藏在这两句话背后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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