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着额头的动作顿时僵硬如铁,我紧张的双腿发软,心口怦怦的狂跳。
难不成他指的是他?宿哥哥问的不会是我和他在桃园相会的事情吧?自以为秘密的相见,却被监视的一清二楚?怎么可能?
我吞吞口水,不自然的干笑着试探道:“宿哥哥~你都知道啦~~”
玉白的手指又执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他冰冷的嘲讽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吧,写的什么?”
天啊,地啊……他真的知道!
“嘿嘿~没写什么啊。”我假笑着企图糊弄过去。
“没写什么?那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哼,没长大的小丫头也学会打太极了?别企图瞒天过海,惹我不高兴。到底给他写的什么?”
糟!我窥到宿哥哥的眉尖微微的跳动了一下,暗叫不好。若再不据实相告宿哥哥就真的要生气了!宫里的人中不单单是我惧怕宿哥哥生气的样子。他若发起火来,就连皇帝老爹都退避三舍,躲得远远的。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被他的电闪雷鸣历练的体无完肤刻骨铭心。
事情反正瞒是瞒不住了,我还是识时务的坦白从宽,保命要紧啊。于是我谄媚的笑道:
“启禀宿哥哥,妹妹我只是随便胡诌了一首词给他而已。他即将出征,厚脸皮跟我要礼物,我没办法才……”
“什么词?念来听听。”不待我全面而详细的解释,他寒刃般的冰眸横扫过来,强硬的继续追问。
好冷……“随便作的词,哪里还记得……”我小心翼翼的望着他的侧脸,强笑着嗫嚅道。
“不记得?”
声调又冷了三分,恍惚间我似乎看到有几团青色的火焰从他的身上忽地喷发而出,张牙舞爪的直奔我而来。
“我记得我记得!我还记得啊啊……”我差点崩溃的尖声叫道。
55555,不要喷鬼火啊!会死人的~5555。我慌乱的向后倒退好几步,生怕被那几团无形的东西烧得体无完肤。
极度的恐惧促使我记忆力突飞猛增,我想了想,拖着哭腔委委屈屈的念道:
“若没记错的话,那词应是这样的:
‘将军战,
青锋寒刃裂长空
挥骑万里狙狂莽
谁言桃花不杀人
借东风,
朱门璋玉御枭鹰
君行远,
苍狼北望照残红
绝尘一去白裳轻
犀角吹破沙场令
尽笑傲,
归来共醉邀月明。’”
“呵,归来共醉邀月明?”宿哥哥笑了,向后懒懒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又轻声咀嚼一遍:“归来共醉邀月明……”
突然,他一跃而起,发疯般的长臂一挥,将桌上那些棋盘棋子狂风暴雨般的横扫出去。四散炸开的棋子叮叮当当的散落一地;翡石碧玉做的棋盘凌空旋转横飞着,伴着噗的一声闷响,竟险险的深嵌进了我耳后的红色的亭柱里!!
呀!!我颤抖着抬手摸了摸我的脖子。松了一口气,还健在。好险,好险!
我惊魂未定的呆怔间,只觉眼前一晃,宿哥哥已站定我面前,大手左右一夹,毫不怜香惜玉的啪的将我满布骇色的小脸夹在掌心中。我吃痛一声,脸庞扭曲被他着高高捧起,难以呼吸。
他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满面不安的我。表情丕变,凌霄般的眸子里却向我射出无数支鄙视的小箭。惶惶的与他对视了许久,终于他俯首缓缓贴近我的鼻端,喷扑在我面上的冰冷气息比腊月的刀风还锐利,粗粝的指腹按在我微启的红唇上,凌虐般的来回摩挲蹂躏着,他阴鸷的冷笑道:
“是猪么?”
“哎??当然不是~”我颤抖着欲哭道。
“不是猪怎么比猪还笨?”
“5555~我不知道啊啊啊……”我眼泪横飞,震慑于他阴霾恐怖的目光下,惊惧的语无伦次了。
“知道我为了收拾你的那些烂摊子有多辛苦么?”
“不知道啊……”
“知道我为了打通朝中上下的关系耗尽多少心血么?”
“不知道啊……”
“知道我为了让禹苍对你死心使尽了多少手段么?”
“不知道啊……”
“不知道?说的倒轻松。你是不是沉迷于他的美色不可自拔了?”
“不知道啊……”
“嗯?”
“不不不,我是说,没有!绝对没有!”
“哼!不男不女的一个妖人,还能让你恋恋不舍,不是猪是什么!”
“都说了没有了啊啊……”我咧开被蹂躏的红肿胀痛的嘴巴,变调的哭道。横飙四溢的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小脸被迫昂的过高而无法顺畅的呼吸,双手挂在宿哥哥的臂弯里,我踮着脚尖,吸着鼻子不停的回喘,生怕宿哥哥一个光火就活活的把我吊死了。
他却没有丝毫怜惜的又捧着我的小脑袋左摇右晃,厉声谴责:
“还敢狡辩!那首词就是铁证!你将他比作白衣战神,赞他出身高贵却又能驾驭千军万马,又祝他能笑傲沙场凯旋而归,最后还允诺日后与他同饮共醉!倾述衷肠之意昭昭,暗送秋波之意款款!这词我听了都暧昧露骨的很,莫说是那个觊觎你许久的奸诈鼠辈!怨不得他如得了至宝般嚣张得意。还是让他得逞了呢!只是一招苦肉计便能玩弄你的感情于股掌之中,把你这个天真的笨蛋耍的团团转!到底还是他赢了,舍弃了名利权势,却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我自以为成功的将他的羽翼削剪的干干净净,隔离到千山万水之外,结果你这始作俑的笨蛋却在阵前倒戈。哼,那我这几个月的辛苦忙碌又算什么?!嗯?”
“我、我、我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宿哥哥盛怒下的杀气杀的我毫无招架之力,脑子被他吼的嗡嗡直响,我根本无法思考的只能凭他狂轰乱炸。
“你这猪脑子还能知道些什么?难道你不知道皇室和禹家势不两立的仇恨?”
“我,我知道……”虽然只有一点点而已。
“难道你忘记了被掳之恨,又被他肆意狎玩的耻辱了!”
“没、没忘记……”那个想忘也忘不掉啊,55555。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又为何如此无知的毁坏了我的心血?”他从喉间挤出一声冷笑,像是在竭力压抑着胸中的怒气,深邃幽暗的冰冷眸子如恶鬼般令我不住的战栗。
咸咸的泪水流进我因委屈和惧怕而张大了嘴里,我无辜的眨着眼,抽泣着小小声反驳道:
“好不公平~也不都全能都怨我啊啊,从来没有人告诫我这些事情……”
“这还用明说么?断绝和禹家的亲善关系,打击消灭禹家的势力,维护皇朝的安定,是每个皇室成员心照不宣的义务吧!”
“呜呜呜~~我又不是神仙,你不和我说,我怎会提前洞悉哥哥是如何谋划的?”
“废话!你能乖乖的尽好笨蛋公主的本分便是万幸,勾心斗角的事你只会添乱。我能和你说什么?幼稚!”
他极度不屑的白了我一眼,放开我的饱受虐待的小脸,神态倨傲的弹了弹衣衫上看不见的灰尘。复又看到我大口喘气,不住抹泪的模样。两道剑眉又鄙夷的拧了起来。
“注意仪容!居然还流鼻涕。”
“55555~对、对不起……”我慌忙掏出帕子搽搽,眼泪又不争气的滚落出来,哗哗的泪水如决堤般汹涌,却是因为害羞。讨厌,怎么会有鼻涕~
好容易止住泪,清理干净后,我吸吸鼻子,从帕子后偷眼望向宿哥哥,只见他面无表情远望筑外碧波粼粼的水面,风姿摇曳的荷花,似是平息了火气,紧绷的情绪也跟着稍稍放松了些。
只是有一件事压在我心头好久,沉甸甸的,一直想找机会和宿哥哥说,如果不痛快的说出来,罪恶感一天天愈发压的我喘不过气。但是说出来,可能又会惹他生气,怎么办?……我咬着唇,思度半响,还是忍不住的细声嗫嚅道:
“其实……其实他们很可怜呢……”
“谁?”宿哥哥挑眉斜瞥向我。
我鼓足勇气的说道:“同禹苍一起出征的将士们。让十万无辜的人白白送死,未免太过分了些,你们怎么忍心……”
“哼,天真。”宿哥哥打断我,冷嗤道:“那十万将士俱是禹家忠党,对禹家是誓死效忠的。如果适当的牺牲能换来长久的稳定,我何乐而不为?而且白白送死这种事,禹苍可从不会做。哪怕是被斩断了头颅,他也能跳起来咬死一个陪葬。比如他临行前冒险去见你的那次便是,真是精于算计,敢于赌博……人也好,事也罢,你这笨蛋都将他们看的太过简单了。”
犀利无情的话让我有些怔忡。是这样么?我看到的只是表象?一切只是因为我过于天真的想象?
我莫名的感到失落。睡梦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那漫天飘落的粉色桃花怎么落也落不尽,堆积在脚下汇集成蜿蜒的红色茫路。即使是清醒时,脑海里也总时不时的闪现那帧绯色的景象。坐立不安的情绪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单纯的怜悯。总之,这些日子,我难以安眠。
十万人呢,他们不是独立的生存在世界上,他们都有妻室老小,高朋知己;禹苍也是,他也有疼爱他的父亲和兄弟……我在外面受了委屈,亲人们立刻就想方设法的为我报仇,讨回公道。将心比心,每个人都有爱他的人在怜惜他支持他。即使一切的根由只是因为权利和仇恨,争斗和残杀,即使前方是一条无法回头的死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履行着自己所效忠的誓言:忠于主人,忠于知己,忠于亲人,执着又纯粹。那种慷慨绝然的大无畏气节,怎不令人动容……每思及此,心情愈加的难过起来。
我沉浸在思绪里,久久不语,心中失衡的天平频繁摇晃无法安定……
突然脸颊蓦地一痛,我哎呦一声惨叫。可怜的小脑袋又骤然被宿哥哥粗暴的强迫拔起。我紧紧的拽住宿哥哥的袖子,拼命的踮起脚儿,呲牙咧嘴的连连讨饶。
“疼疼疼疼!!宿哥哥,轻点轻点~~”不要毫无预兆的就发飙啊!555555我的细脖子我的小脸~~
他眯着眼,从眼缝儿里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我。两只大手捏起我的两腮,上下左右使劲的堆起拉平,鼻子眼睛统统错位的被他挤压出无数个变形的鬼怪模样。
“这张脸是怎么回事?啊?”他冷冷的质问道。
我的脸又那里惹到你了?我莫名憋屈的望向他,万分不理解。
“像死了人一样。你在黯然什么?伤心了?难过了?”他停了下,低首猛然逼近我,冰冷犀利的双眼似乎隐隐旋着冰暴。又咬牙道:“因为禹苍?”
“闹蛹(哪有)?!!”我口齿不清的从牙缝里挤出辩解。不要瞎猜好么!自顾自的乱想,根本还没求证就开始刑讯于我!知道哥哥你讨厌禹苍,但也不要随便发泄在我的身上啊,妹妹的这张如花小脸禁不住您这般垂爱呢。
“才说到禹苍,你就马上垂头丧气了。不是为他难过还能为谁?”
摧残我的大手放松了些,宿哥哥非常不相信我的辩词,依旧满是怀疑的盯着我。突然似有所顿悟般,又猛地靠近过来,如明察秋毫的刑官般上下审视我的表情,妄图看出些什么,冷酷的审问道:
“莫不是……你又和他有了肌肤之亲?在桃园里?你们借机云雨了一番?!”
哎哎?!我闻言脸儿顿时红的快滴出血来。宿哥哥真会乱联想!这什么跟什么啊,莫名其妙的前言也能搭上诡谲离奇的后语?牡丹和倭瓜也能天南地北的扯到一起来?而且他怎么好意思不避讳的问我这般羞人的话?我羞恼的捶掉宿哥哥的钳制,佯怒不语。
他不耐的横了我眼,掐起我滚热红透的脸蛋,哼道:“脸红什么?有什么害羞的?已为人qi这么长时间,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扭捏?快说,到底有没有?”
“宿哥哥!不管有没有!这不是你该问的话题好不好!!你不羞我还羞哩。”我板起脸孔正色的道。神啊,就算你是我哥哥,但好歹也是个男人!!麻烦你理智点,不要再追问这种敏感的问题。
但他却根本不理解我的羞涩和局促,继续不要脸的不依不饶催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只要答案,你们到底有没有做过苟且之事?”
5555,不要一不遂心就开始用眼睛发射冰刀啊!这大热天的,好冷……屈从在他乖戾的yin威之下,我耷拉下双肩,认输投降,没出息的绞着手帕,无声的啜泣道:
“没有!!”
“真的?”
“不敢骗哥哥!”我小鸡啄米似的使劲点着头,生怕他不信。
“哦。”他了解的点点头,又道:“那可有摸过?”
“也没有!!”
“真的?”
“真的不敢骗哥哥!”我脖子都要点断了。就饶了我吧宿哥哥!!
“没做过也没摸过……那一定是亲过了!”
“没有没有没有!!!!!”要崩溃了!请要擅自武断的使用肯定语气啊啊!!我双手高举做投降状,被逼的对天赌誓道:
“我向哥哥发誓,真的没有!全都没有!一点也没有!请相信我!!真的,就相信一次吧!”
“嗯,很好。”他满意的昂起了下巴,冰冷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呼——
我松口气,也跟着谄媚的堆起笑脸。终于过关了,恐怖啊。就算下地狱和阎王对簿公堂也不过如此吧。
正暗自庆幸自己又渡过一劫时,就听耳旁哥蓦地怒哼一声。攥起我的衣领大力的向上一提,头晕目眩中我一个没稳住的扎进他的胸膛里,连呼痛哀鸣还未来及,铺天盖地的暴风雪便呼啸着将我冻结。
“这些又是什么?!!”他无比轻柔的抚摸着我胸前裸露的锁骨,又无比冷峻的问道。
我战抖着低头看去,原来围在脖子上的白貂不知何时已然滑开,露出了脖颈上一圈大大小小青青紫紫的内里乾坤,那是小十二的罪证吻痕。
啊!我一击掌心。乍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来。
我是来告状的啊!!!
怎么状还没来及告成,反倒先被人从头到尾的审讯了一顿?!!惊吓到忘记了初衷。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小十二的错,我一定要告状!让他彻底忏悔自己的愚蠢行为。
我打定主意正要开口控诉自己所遭受的非常事件,宿哥哥却收回了手,扬袍坐回凳子上,冰眸若有似无的扫着我松散开的前襟,似有所悟的自顾自冷嘲道:
“我怎么忘了,禹苍已走月余,这痕迹应该不是他的……那么便是夏侯尚的了?哼,他倒是心急,校场的工作还未完结,便猴急的偷偷跑回家了。那个莽夫他对你素来如此粗暴么?”
“哈?!”
我脑筋转的慢,正呆愣的回味解析他的话,他又扬手指向我的脖颈,数了数,冷笑道:
“青紫色——三处,猩红色——五处,暗粉色——不计其数!哼,即便是禁欲了许久也应该能控制住力道,又不是禽兽牲畜,没有理性。不知怜香惜玉的男人不配做你的丈夫!在妻子的身上印上属于自己的痕迹,广而告之天下,是最幼稚的行为。可笑之极!”/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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