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什么,蹙眉,道:“只是那夏雏月此来为何,却让我有些看不透,贤弟可有看法?”
“老爷是当局者迷。”
王管家缓慢地说道:“以我看,她此来应该与唐恩礼的公事无关,只是来走一走而已。”
“贤弟的意思是京中有变动?”
梅世昌疑惑地问道。
“这个过几天才能知晓,现在还不好下结论,不过,夏雏月本就和皇上与相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此时唐恩礼被派到我们北疆,她若再留在幽州,处境更是两难,来此反倒省事。”
王管家说着看了看梅世昌,道:“对此女,老爷也不可轻视。”
“我明白。”
梅世昌点点头,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外面的风大了些,本就不太明亮的月色渐渐被云层遮挡,有几分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看来,今年的第一场春雨便快来了,只是,梅世昌心中却希望,它不是一场暴雨……
第0014章棍法
天蒙蒙亮的时候,梅府已经张罗开来,府内重新布置,焕然一新,以迎接钦使大人。
唐恩礼与夏雏月昨夜分房而眠,他的屋子更靠近一些边缘,一早便被嘈杂声惊醒,脸上有些怨愤地匆匆穿了衣服走出屋来,便要喝骂。在得知是为了迎接他才布置这些之后,脸上的不快渐渐散去,昨日因梅世昌未曾出府相迎的怨气也随之淡了许多。
再回到屋中,耳畔的嘈杂之声,似乎也悦耳了起来,竟是又香甜地睡了一觉。
梅世昌的书房中,下人将情况报明之后,梅世昌安心了许多,轻抿一口清茶,说道:“这唐恩礼倒是好糊弄,看来能多争取些时日。”
王管家点头道:“老爷说的是。不过,那夏雏月怕是能看出一些什么来。”
“也不尽然。”
梅世昌捋了捋胡须,道:“夏雏月本是一女子,对朝堂之事素来不怎干预,何况此处牵扯到军方,兵部的公函未下,便是唐恩礼,只要我将他凉在府中,他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再说,我观那夏雏月与唐恩礼此次虽是通行,却不同路,以贤弟的才智,稳住她们两人,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王管家不知可否的闭上了眼睛,白净的面皮不单没有胡须,连汗毛都少的可怜,他沉寂片刻,才道:“老爷此言虽然不虚,但此时却不宜与之翻脸,若将两人放在一处,恐怕不好办。”
“贤弟有话直说便是。”
梅世昌不动声色地说道。
王管家顿了顿,道:“在老爷面前,我也就直言不讳了,倘若大少爷还在的话,便好办了,老爷明日若去军中,让大少爷带老爷行待客之礼,以他的秉性,必然能缠住夏雏月,我就可以从容应付唐恩礼了。”
言罢,王管家很是难得地叹了口气。
“这有何难。”
梅世昌笑了笑,道:“大少爷不是还在吗?”
“他?”
王管家眉头紧锁:“老爷的意思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像他这种城府深不可测之人,话能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失了方寸,沉吟一会儿后,王管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只是大少爷性格纯朴,让他去待客,是不是勉强了些。那夏雏月既然能在幽州游刃有余,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梅世昌微笑着道:“田忌赛马之事,我们做一回又如何。川儿根本就不用对夏雏月做什么,只要吸引了她的注意便好。事实上昨日他已经做到了这一点。”
“哦!”
王管有些惊讶,道:“这倒是奇了。”
梅世昌看了看东方渐亮,太阳初升,轻声说道:“好了,去吧。没你压阵,那些下人们弄出什么乱子来便不好收场了。”
王管家点点头,走出了屋去。
随着日头的增长,极乐园中,慵懒的声音伴着莫小川的脚步声来到院子中,伸了个懒腰,提起竹棍。迎着朝阳,莫小川手中的竹棍上下灵动,那套小瑶教给他的无名剑法,已经练得什么纯熟,竹影落下,也能入地几分了。
只是,一套灵动的剑法,快让他炼成棍法了,虽说这套剑法十分灵巧,但自从学会,他一直都是用竹棍来练,还没用剑练过。
看着只能将青砖轻轻蹭去少许的竹棍,莫小川摇了摇头,自己比小瑶还是差了许多。正在他自叹之时,身后轻轻的击掌声传来,少女的声音同时响起:“不错,这棍法使得倒也凌厉。”
回过头,只见盈盈一脸笑意望着他,在自己的注视下,没有一点其他少女的羞涩,莫小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如果我告诉你,我使得是剑法,你信吗?”
盈盈仰起头放肆地大笑了起来。
莫小川无奈地放下了竹棍,道:“想笑便笑吧,我知道我比较笨,使得不好。”
“逗你的。”
盈盈收住笑声,道:“虽是剑走偏锋的险招,在你使来竟有几分正气,十分难得了。”
“你也懂剑?”
莫小川有些惊讶。
“略知皮毛,会看不会使。”
盈盈依旧迈着她那随意的步伐,走了过来,道:“这剑法你练了多久了?”
莫小川伸出手扮着手指头算了算,道:“好像不到一月。”
“当真?”
盈盈完全地收起了笑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莫小川。
莫小川摊了摊手,一副无辜状,道:“我的这点本事,都已被你看到了,有什么好瞒得。”
“看来,不是你笨,倒是我笨了。”
盈盈摇了摇头。
“怎么说?”
莫小川追问。
“没什么,幼时,我也是练过的,只是比起你来,笨多了。”
盈盈仔细看了看莫小川的手,见他手掌细腻,完全没有练剑长久所导致的老茧存在,这才完全信了他的话,接着道:“说来,兴许你不信,我当时一年下来,也没有你这一月使得好。”
“我信你!”
莫小川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为什么?”
盈盈诧异。
“因为我感觉你说的是真的。”
莫小川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看着莫小川不似作假,不知怎地,少女竟是面色一红,微微低头,道:“都说你这人坏的很,怎能这般轻易相信别人。”
“有人说,只要我没看到太阳,他在我的世界里便不存在。”
莫小川指了指东方的日头,道:“而我说,只要我觉得是真的,在我的世界里就是真的,即便是假的也是真的。我觉得你很真,所以,你就是真的。”
听着这绕口的话,盈盈呆了呆,旋即摇了摇头,道:“你的这种想法虽然新奇,也很有意思,但不适合活在这个乱世。”
说罢,她微微展颜轻笑,道:“不过,我承你的情。”
莫小川不知道心学是明代才成体系,其中很多深刻的东西,出生在现在这个时代的盈盈并不能理解,直道她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才有感而发,便转开了话题,问道:“盈盈,你的家是哪里的?”
盈盈一双美眸有些警惕地看了看他,见他面色如常,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便试探地回道:“我西梁人。”
说罢顿了顿,仔细瞅着莫小川。
等了半晌,不见盈盈的下文,莫小川疑惑地问道:“那你怎么来到了燕国?”
这个时代,四国纷争,虽有时彼此和睦十几年,但战事一开,便又是生死仇敌,尤其是地处边陲的洛城,许多百姓的亲人都被西梁人杀过,故而,洛城的人,对于西梁人并没有什么好感。盈盈本以为自己说出是梁国人后,莫小川的反应会很大,但他却恍如是听到自己说的隔壁米店一般,并未有丝毫变化。
莫小川的这种反应,让盈盈有些不安起来,心中暗忖,莫非此人城府极深,能让自己看不出他的变化。可这两天相处下来,盈盈却真切的感觉到,莫小川对自己没有一点戒心,犹豫片刻,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我跟着家人来燕国办事,结果遇到了马贼,和家人失散了。而前几天北疆大营又将边境封锁,不许行人来往,就困在了这里。”
“竟有此事。”
莫小川对盈盈的遭遇有几分同情,道:“那你便在这里住下吧。待边境缓和一点,我再让人送你回去。”
“嗯!”
盈盈看着莫小川,眼中散过一丝愧疚之情,不过,随即便被笑容所代替,嬉笑着说道:“我真的不明白,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得一个那样的名声。”
莫小川哈哈一笑,道:“也许是我这人太过心善,又喜欢帮助年轻姑娘所致吧。”
两人说笑着,小三子从外面跑了进来,他今日的心情分外地好,看着大少爷也觉情切了几分,对昨日害的自己牵马遛弯,累个半死的盈盈也觉有些顺眼了,给两人见过礼后,道:“大少爷,老爷今日设宴款待钦使,让你作陪,小的先知会一声,您好有所准备。”
莫小川点点头,道:“知道了。”
说罢,又问道:“是什么时辰?”
“老爷设的是晚宴。”
小三子答道。
“那还早。”
莫小川说着,扭过头对盈盈,道:“既如此,我们再出去走走,如何?”
“好啊!”
盈盈依旧是那么爽快。
莫小川点头轻笑,招呼小三子备马,少时后,三人朝府外行去,刚行出府外,便见一男一女两人乘马而来,目标正是梅府。
那马上的男子隔着老远便朝莫小川招手:“少川兄!”
莫小川抬头望去,竟是司徒雄,而他身旁马上的女子,却是司徒玉儿,这丫头昨日还病着,今日就能出得府来,倒让莫小川颇感意外。
“哎呀!”
司徒雄快马奔至近前,跃下马来,拉住莫小川的手,道:“少川兄,你真是神了。你昨日一会儿的工夫便将小妹的病治好了,今日兄弟是特来登门道谢的。”
“司徒兄太客气了。”
莫小川用力地将自己的手从司徒雄的爪子里揪了出来,才片刻的工夫便让让捏的有些泛红,抬眼看向司徒玉儿,只见这丫头一脸得意的笑容,竟有几分看戏的神情。
“少川兄啊。”
司徒雄一把拍在了马脖子上,道:“昨日有所怠慢,今日你我兄弟定要一醉方休,不醉不归,让兄弟好好的向你赔罪。”
马儿被他一拍差点奔跑出去,还好小三子奋力勒住缰绳,这才堪堪没有出丑。
莫小川深怕他再来一下子,索性跳下了马背,道:“不瞒司徒兄,今日家父有晚宴,需要在下待客,这酒就免了,正好我们也要出去走走,不如一起如何?”
说着,莫小川指了指盈盈,道:“忘了给司徒雄介绍,这位是盈盈姑娘。”
司徒雄顺着莫小川的手指望去,只见盈盈高坐与马背上,俯视着他,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扫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到了司徒玉儿的身上。竟是双眼一亮,抛开了莫小川,径直上前,斯斯文文地施了一礼:“司徒雄见过盈盈姑娘!”
第0015章夏雏月
司徒雄陡然转了性,让莫小川有些不适应,目光瞅向盈盈,但见她低眉平视,只看着司徒玉儿,对司徒雄这彬彬有礼之举,只用鼻子轻嗯一声,算是回答,竟是无视于他的存在。
莫小川见状,怕司徒雄太过尴尬,正欲出言缓和气氛。司徒雄却浑如不觉,抢在莫小川前面,将为盈盈牵马的小家丁一把推至旁边,道:“盈盈姑娘,我来为你牵马如何?”
小家丁那里经得起他的一推,加之不敢用力抗拒,整个人连连后退,险些摔倒,还好莫小川扶了他一把,这才站稳。
这小家丁只是小三子临时拉出来的,在梅府中地位很低,司徒雄之名他是听说过的,看着对方对自己不瞒,心中很是害怕,脸都吓得有些发白。
莫小川看在眼中,皱了皱眉头,他碍于梅大少以前的作风,对下人也不好太过热情,但平素里也不似司徒雄这般从小便养成不拿下人当人看的习惯。看着小家丁的模样,忍不住脸色微变。
莫小川的这一举动落在盈盈的眼中,她有些不耐烦地揪了揪缰绳,道:“司徒公子是吧?怎地性情如此暴躁,就是打狗还看主人面,梅府的下人,你想推便推,是看不起梅大少吗?”
打狗看主人这句话本是出至明朝的金瓶梅一书中,盈盈自然是不知的,不过,昨夜与莫小川相聊甚欢,自然也学的一些新词,没想今日竟是就用了出来。
司徒雄微一错愕,眨了眨眼睛,扭过头来,果然见莫小川脸色不是很自然,心知自己一时失礼,梅家的下人又不是自家的下人,不过,让他和下人道歉是万万做不到的,只好来到莫小川身前,一报拳,道:“少川兄,兄弟失礼,莫怪莫怪。”
“梅大少爷,好威风啊,为了一个下人,让我大哥给你道歉。得福,过来!让梅大少爷打过!”
莫小川还未说话,司徒玉儿催马上前,瞟了盈盈一眼,说道:“这是谁家的丫头,好不懂礼数。”
一个为了自己好恶便将府中上下百十号人戏耍一月之久的丫头,居然在评论别的姑娘不懂礼数,这一幕着实有些怪异。
得福心中叫苦不迭,司徒雄很明显也有些尴尬,自己今日是来道谢的,经过先前的举动和妹子的话,现在倒像是寻衅来的,忍不住出言喝道:“小妹,莫要胡闹。你再这般,我便将你送回府去。”
听着大少爷的话,得福急忙借着台阶,就铺下驴,退了回去。
眼见司徒玉儿要急,莫小川赶忙出来打圆场,道:“司徒兄,这马还是让下人牵着吧。若是让你牵了,明日太守大人又该打到梅府了。”
莫小川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让司徒雄的冷汗下来了,先不说明日司徒青会不会找上梅府,要是这事传到老头子耳朵里,自己的一顿胖揍至少是免不了的,因此,思索片刻后,他便讪讪笑道:“少川兄果然顾虑周全,多谢提点。”
“既如此,依在下看,不如我们四人结伴步行,司徒兄以为可好。”
莫小川笑道。
“极好,极好。”
司徒雄也不管司徒玉儿答应不答应,便将她揪下马来。这边盈盈自然爽快的下马,未给莫小川难堪。
四人步行在前方,后面的小三子只言片语便将家丁之间的尴尬气氛所化解,小三子本就是个心思颇为活泛之人,昨日便与司徒家的下人混熟,今日虽有些小尴尬,却也并不影响。前面主子走着,他们这些下人倒也其乐融融。
一路之上,司徒玉儿很快与莫小川说笑起来,她本就是个无心之人,方才之言也是针对着盈盈,对于莫小川,她并无敌意。而司徒雄却是追着盈盈一直在说话,盈盈偶尔搭一句话,便让他大嘴一咧,笑出声来。
每当这个时候,司徒玉儿便狠狠地白他一眼,觉得自己大哥太没出息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嘛,长的又不是什么绝色,走起路来更像个男人一样。她一直觉得自己大哥的品位就不高,但没想到会这么差。
莫小川一直以为女人和女人之间应该是话语很多,以前对于那句两个女人在一起等于一千只鸭子,他一直深信不疑,现在看来,传言果然不尽详实。
“盈盈姑娘,你平日喜欢玩些什么?说出来,不管什么,兄弟一定帮你办到。”
司徒雄忍着痛,拍的胸脯“梆梆!”
响,差点岔了气。
司徒玉儿呲之以鼻,冷着脸,道:“一定办到,吹什么牛,你能让她和那个女人一样好看吗?”
说着,司徒玉儿伸手一指。
三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前方的首饰店门前,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在与店老板谈着什么,虽在这里只能看到侧脸,却也能看出是一绝色美人。
在四人的目光,那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看到莫小川后,展颜一笑,顿时犹如夏花绽放,街上的行人都竟大多驻足呆望。
司徒雄更是双眼发亮,视线不能移动分毫,他本不是一个好色之徒,亦被吸引至斯,可见那女人的确美的超乎想象。
莫小川认出了那女人,正是住在梅府的夏雏月,当日一见,他也被对方的美貌所吸引,迟迟不能移开目光,今日再见,倒是自然了许多,目光中虽任有欣赏之意,但已很是正常,夏雏月也认出了莫小川,回头与店老板交代一声,迈开步子,朝着莫小川款款而来,走到近前,轻轻施礼,笑着言道:“原来是梅统领家的公子,奴家失礼了。”
莫小川急忙还礼,道:“在唐夫人面前不敢称什么公子。”
“梅公子太客气了。”
夏雏月面上自然地挂着笑容,道:“奴家还需在梅府住些时日,免不了叨扰梅公子的。”
“唐夫人能光临,乃是在下和家父的荣幸,叨扰一词,实是不敢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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