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杖道:“俺们三个都是光头,做尸妖收不收和尚?这他娘的倒不曾问过。”
李逍遥哈哈大笑,命二女割下几缕青丝,用泥巴胡乱替他们沾在头上。二女爱惜秀发,不肯多予,三人鼓弄了半天,头上仍只是稀稀拉拉的几根毛,十分难看。好在尸妖形貌丑陋,毛发多半已掉得所剩无几,三人依样披散了头发,远远看去,倒也不大瞧得出破绽。
须臾装扮停当,李逍遥领着众人绕到对峰,顺藤垂下,又扯了衣上布条,搓成绳索,在二女腰间绕了几绕,牵在手上,低声说道:“大伙儿都打起精神来。江大侠别总苦着脸,小心教人瞧出破绽!”
转过身形,向陡坡上行去,众人稀稀落落跟在后面。二女装作万分不情愿的样子,不时地哭哭啼啼,抹几下眼泪。
一行人来到坡前,山洞里的人听见声响,都鱼贯走出,将他们团团围住。那穿青衣的马师哥见李逍遥面生,看看他胸前挂的令牌,面露狐疑之色,道:“咦,你这是臭穷酸齐老八的令牌啊。小子,几时入门的?怎么我从没见过你?”
李逍遥心道:“原来那死鬼名叫齐老八,你若不说,我还不晓得。”
躬身行了个礼,毕恭毕敬地道:“马师哥,小弟名叫李小三,入门才只两月,因为齐师哥闹病起不得床,所以命我替他。”
马师哥点点头道:“这就是了。齐老四八这贪色鬼,一天到晚离不开娘们,身子也弄得坏了,只怕早晚要死在女人肚皮上……”
一面说话,一面拿眼睛向李逍遥身后乱瞟,见林、赵二女婷婷袅袅地站在一旁,登时眼前一亮,叫道:“啊唷,这……这两个小娘们是谁?可他妈的标致得紧哪!”
二女此刻虽都蓬头乱发,脸上涂满了泥污,但因生得天然俏丽,手腕、颈中肌肤如雪,那份绝丽的容光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来。马师哥满脸猴急地凑上前去,伸手抬起林月如的下巴,上下打量了打量,口里啧啧连声,惊叹不已。
林月如气愤愤地将头一甩,瞪了他一眼。李逍遥恐她一时发怒,露出马脚,赶忙道:“这两个小娘们是南边村里捉来的。唉,不要提了,头一回出门便遇上了硬点子,折了咱们好几头僵尸,真他妈的晦气。”
那马师哥不耐烦理他,随口答应一声,又撩开赵灵儿额前乱发,看了过去。但见这少女双颊晕红,妙目流盼,娇美中带着三分羞怯之态,更增无边风致。他越看越是心痒难当,在赵灵儿脸蛋上扭了一把,吃吃吃地yin笑起来。笑了几声,忽然心生疑窦,转身问李逍遥道:“你小子运气倒好,这里方圆数十里,哪来这么美貌的小娘们?”
李逍遥道:“那……那还不是师父洪福齐天,师哥们关照有加,小弟有个狗屁运气。”
胡乱一句马屁,将这问题轻轻带过,眼见江少云已是眼霎唇颤,脸如土色,吓得着实不轻,当即抬腿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喝道:“他妈的,你给我老实些!”
江少云痛得一咧嘴,险些叫了出来。
那马师哥道:“哦?是吗,这倒说得也是。”
眼珠转来转去,只是不住打量李逍遥。过了片刻,伸手示意,要过一枝火把,说道:“徐六,你和我送这……这李师弟下去。”
一名蓝衫汉子答应一声,快步走到崖边,众力夫将藤篮拉上平台,让他跨入。
李逍遥忙道:“这怎么敢当?师哥当值辛苦,理该多歇歇才是。”
那马师哥道:“举手之劳,不妨事。”
嘿嘿干笑数声,举着火把上了藤篮。
李逍遥怕他起疑,不敢再多说,向众人使了个眼色。江少云三人都装出一副痴呆的模样,随他上了藤篮。林月如和赵灵儿哭哭啼啼,假装不肯,一名大汉上前将她们推入。
这平台下方是一道窄洞,宛如一口深井。李逍遥藉着火把的亮光看去,只见脚下漆黑一团,深不见底,四面山岩裸露,红彤彤,湿漉漉,像是才涂满了人血一般。那马师兄倚在篮边,斜眼瞧着众人,不住地向李逍遥言语探问。李逍遥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闲扯。
过了半盏茶工夫,脚下隐约现出一片光晕。李逍遥精神一振,晓得离地不远,咳嗽两声,冲林月如等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都伸手摸向腰间,准备发难。
蓦地里不知何处冒出一股奇香,非兰非麝,熏得人直有些头晕目眩。只见此处山壁间生着无数大花,紫瓣白茎,大如芍药,一团团,一簇簇,姿态十分艳丽,众人却都不识。这花的最奇之处,便是在黑暗之中也能生长,越往下去,生得越密,一路的紫艳纷披,煞是诡异。
那马师哥侧头看看李逍遥,拉着长音说道:“师弟你瞧,今日这鬼花开得格外繁盛,岂不教人奇怪?”
李逍遥见他面上不带表情,不知此话何意,干笑着咕哝了几声。那马师哥又道:“师弟出门几日,不知回来时服没服解药?咱们这紫罂粟毒性厉害,最擅化人内功,你若是偶然忘记了服药,毒发起来,可就麻烦得很呐。”
李逍遥吃了一惊,心想:“原来这花唤作紫罂粟,竟有这般毒性,真真的料想不到。”
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目光中透出狡狯之意,慌忙一拍脑袋,叫道:“啊哟,该死!该死!不是师哥提醒,几乎忘了。今早过河时,小弟不慎摔了个跟头,身上东西都祭了河神啦,还真是不曾服过。好师哥,你身上一定带着解药,先借小弟一两颗使使,明天奉还。”
那马师哥道:“好啊。”
笑嘻嘻地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瓷瓶,向李逍遥晃了两晃,见他伸手来接,又猛地缩回,指指江少云等人,道:“且慢!我看这几位兄弟假扮尸妖,很是辛苦,要不要也吃上一粒解解乏?咱们血池鬼府,外人一向待不惯的,很容易便会染上奇症,什么上吐下泻、水土不服,嘿嘿,简直的不在话下。”
李逍遥听他语中之意,竟不知怎的窥出了破绽,眼见藤篮离地渐近,当即喝道:“动手!”
拔剑向他面门刺去。不料只这短短的一瞬间,浑身内力竟已尽数消失,长剑一抽、一刺,手上轻飘飘地毫无劲力。
那马师哥嘿嘿狞笑道:“臭小子,中了紫罂粟的毒,还这么凶得紧!”
挥掌在他臂上一格。李逍遥只觉对方手劲奇大,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向后跌出。这藤篮虽阔,但八、九个人挤在上面,所余空当也已不大,这一下跌出,背心恰好撞中了徐六。徐六顺手一指戳出,点了他的xx|丨穴。
江少云等人急忙抽剑,向二人斩刺,但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兵器都给二人空手打落,点中了|丨穴道。智杖不曾修习过内家功夫,那紫罂粟花毒对他却是无效,兼之气力过人,本该大有一番作为,但徐六见他身形魁梧,相貌凶恶,自然着意地加以照拂,上来就连点了他三处大|丨穴。智杖口中“直娘贼、王八蛋”地骂个不停,却连一根小拇指也动弹不得。
此时众人脚下轻震,藤篮已落地。只见来到一处幽深的岩洞,壁上挂着两盏油灯,灯光昏暗,却是无人把守。二人将李逍遥等人拖出藤篮,徐六扯着吊索晃了两晃,洞顶隐隐传来几下铃响,过得片刻,藤篮慢悠悠地升了上去。
那马师哥拍拍两手,望了望李逍遥,突然朝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冷笑道:“你这呆瓜自作聪明,敢骗老子,最后还不是被我看破?他妈的笨蛋!我问你,你小子方才鬼鬼祟祟,一个劲儿地使什么眼色?当我看不出么?”
徐六在一旁满面堆笑,连竖大指,称赞他头脑伶俐,心机深不可测。
那马师哥面带得色,微微眯起了眼,问道:“你们几个狗男女哪里来的?到我们鬼府有何企图?快快招来。”
智杖怒道:“呸!你这只瘦皮猴才是他娘的狗男女!老子明明是你亲爷爷,哈哈,你怎的全忘记了?奶奶的臭贼!”
那马师哥大怒,俯身拾起一柄长剑,倒转剑柄,在他光头上狠凿了一记。咚的一声响,智杖头上应声鼓起一个大包,身子连晃几晃,仍是站立不倒,口里不住声地大叫喝骂。徐六连踢他屁股数脚,他却只有骂得更凶了。
李逍遥和林月如见状也一齐大骂。江少云吓得脸孔煞白,瘫在地上做声不得。
那马师哥听见李逍遥骂声花样百出,最是难听,上前给了他一记耳光,恶狠狠地道:“你小子给我仔细听着,你们运气好,师父他老人家尚在闭关,暂且由得你们多活几日,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再敢骂上一句,信不信老子塞你一嘴狗屎?”
顿了一下,看着智杖和林月如又道:“你们两个也是一样,再敢出得半声,我立刻喂这小子吃屎。”
李逍遥吓了一跳,情知和这人非亲给故,只怕他既说得出,便做得到,一定不会同自己客气,这里狗屎虽未必真有,但他胡乱拿些人屎、妖屎来冒充,只怕也就抵受不住,当即住口。智杖禀心忠厚,闻言更是大气也不敢喘,惟恐紧张之下,不小心打一个嗝,或是放一个屁出来,不免累得李逍遥大吃狗屎。
徐六扯扯那马师哥衣袖,向他递个眼色。两个人走到一旁,小声商议了片刻,走回来解开六人被封的|丨穴道。那马师哥指指李逍遥等人,道:“你们四个,给我老老实实地随徐师弟去,不要自找难过。”
停了一下,又笑嘻嘻地看着二女道:“你们两个,跟我来罢。”
众人见他们一副鬼头鬼脑的样子,知道所议定非好事,都不肯挪步。两人更不客气,三拳两脚下去,众人衣上又添脚印无数。
当下徐六押了四男,那马师哥押着二女,分向两边行去。
这岩洞两侧各有一条甬道,约莫两丈来宽,洞壁上每隔数丈便点起一盏油灯,发出蓝荧荧的光。林月如和赵灵儿毕竟都是年轻女子,走了几步,只觉这甬道甚是阴森吓人,不禁害怕起来,将身躯紧紧靠在了一起。
鬼府的地底甬道密如蛛网,纵横交错,岔口极多。那马师哥押着二女走了许久,两侧不时现出一些石洞,有的门前装着木栅,有的拉一块布帘,里面传出嘤嘤的啜泣之声,想必是关押女子的所在。
三人行到一间石洞跟前,那马师哥喝住二女,在林月如背上轻轻一推,道:“进去罢。”
二女见洞中黑漆漆的,心下害怕,都站着不动。那马师哥沉下脸道:“我是一片好心,饶你们性命,你们再不听话,可别怪我马大路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啪啪两下击掌,一个声音慢悠悠地说道:“好啊!马师弟好威风,好煞气,好胆色啊!真教人钦佩万分。”
马大路闻声一惊,猛地转过身去,只见甬道暗处鱼贯走出十多个人,都是鬼府门下弟子。当先一人约莫四十余岁年纪,一身白衣,发红似火,相貌甚是狞恶。马大路一见这人,脸色大变,说道:“大……大师兄,你……你好。”
那大师兄缓步走近,双眼一翻,冷冷地望着他道:“马大路,你老人家也好得很呐。这等绝色的女子,竟敢不禀师兄而私藏此处,可不是要造反吗?”
马大路道:“什么造反?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那大师兄嘿嘿嘿地笑了几声,道:“血口喷人?”
突然一板脸,喝道:“徐六何在?”
一个人应声上前,在他身边垂手站了,正是徐六。
马大路又惊又怒,伸手指着徐六道:“徐六,你……你这王八蛋。你……你……你敢冤我?”
那大师兄怒道:“住口!你故意支走徐六,命他押送四人,前去囚房,自己却带了两个女人转到这里,那明明便是违逆师命、妄图藏私!还有什么话好讲?”
马大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他……他这是胡说八道!大师兄,你万不可轻信这等骗人的鬼话。”
那大师兄理也不理,自顾自地接着说:“咱们鬼府的规矩,谁都清楚,像这样欺师灭祖的大罪恶罪,历来不容轻恕。嗯,现下师父正在闭关,凡事由我做主,马大旦,我问你,你是想再多活几日,待师父出关之后见上他老人家一面呢,还是让我给你个痛快的?嘿嘿,我瞧你还是自己了断的好些。”
马大路越听越怕,只吓得脸无人色,叫道:“大师兄饶命,小弟不敢了!小弟今后再不敢了!”
一面叫喊,一面膝行而前,双手抱住了大师兄左腿,磕头如捣蒜。
二女在一旁看了半晌,此刻方才明白,原来鬼府中的规矩,但凡捉到美貌女子,定要先进与赤鬼王享用,待他玩腻之后,这才分赐门下弟子。这姓马的胆大包天,色欲蒙心,给徐六一通撺掇,竟欲将林、赵二女偷藏起来,私相享用。却不料徐六转身便将此事报知了大师兄,这才有此一变。至于其中的缘由,想来必是他们众弟子之间相互倾轧,争权牟利,一时却猜不到十分明白。
只听那大师兄厉声喝道:“这时候才晓得求饶,不嫌太晚些吗?”
一提右足,便待向他面门踢去。突然之间,马大路身子一挺,疾跃而起,眼中凶光毕露,左手一扬,噗的一声响,壁上油灯被他用什么东西打中,登时熄灭。
甬道之中密不透光,远处虽有灯火,但众人眼前亮得久了,猛然间一黑,就如盲了眼一般,什么也看不到了。接着便听唰唰数响,那大师兄失声惨叫,似是已为兵刃所伤。
众弟子大哗,纷纷抽刀拔剑,乱作一团。有人脑筋转得快,料知定是马大路不甘束手,故意磕头求饶,分散众人的注意,而后突发暗器,打灭油灯,砍伤了大师兄,当即喝道:“这狗贼找死,大伙儿一起毙了他!”
众人一通乱叫,各出兵刃,在身前乱捅乱刺。
赵灵儿陡见场面大乱,心下惊慌,生恐林月如给刀剑误伤了,赶忙伸手相拉,想同她一齐躲进屋去。黑暗中却有一人抢上前来,握住了她的手。这只手粗糙冰冷,似是一个男子。赵灵儿一惊之下,张口欲呼,那人早已料到,伸手捂住她嘴,低声道:“别出声,我来救你。”
轻轻一扯,赵灵儿给他拉得踉跄了几步,身不由己地向前奔出。
跑不上几步,只听身后传来两下短促的惨呼之声,马大路已给众人乱刀砍死。赵灵儿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叫道:“我……我还有一个同伴,请你一起救上一救……”
那人闭口不答,只顾拉着她狂奔。
此时亮光一闪,有人点燃了壁上油灯,接着大叫:“啊,大师兄……大师兄给这奸贼害死啦!”
众弟子齐声怒骂。蓦地里又有两人大喊:“咦,他妈的臭小子,你干什么!”
“混蛋,好大的胆子!快快站住!”
却是众弟子发觉有人救走赵灵儿,纷纷叫骂着追来。
那人拉着赵灵儿逃至一个岔口,折而向左。赵灵儿藉着微弱的光线匆匆一瞥,见此人年纪甚轻,五短身材,一张脸却生得极为白净。甬道曲折蜿蜒,二人一时向左,一时向右,每到得一盏油灯前,那人便以掌风将之扑灭,借此阻扰追兵。众弟子眼前昏黑,速度因此大减,始终追之不及。
眼见两下里相去越来越远,只听得有人叫道:“放暗器!快放暗器!”
众弟子停步驻足,各掏暗器掷了出去,霎时间甬道里嗤嗤之声响个不停,飞刀、袖箭似飞蝗一般射了过来,打得洞壁上铮铮作响,火星直冒。
赵灵儿内功尽失,全无闪避之力,跑得几步,右臀上一凉,给一枚毒锥打中,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那人回身将她扶住,弯腰摸到她臀上毒锥,随手拔出,丢在地下,用力将她抱起,接着又跑。赵灵儿只觉右侧大腿酸胀难当,渐生麻木之感,喘息道:“我……我中了毒啦,你别管我,快自己逃命去罢。”
那人咬牙不答,奔出不远,听得后面追声渐近,低声骂了一句,停步将赵灵儿放下,从怀中掏出一物。赵灵儿抬眼一看,见他手握一个模样古怪的钢球,约有茶碗般大小,通体亮晶晶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那人快步走到岔口转弯处,探头看了看,扬手将那东西丢了过去。
只听得“呜”的一声怪响,甬道彼端红光耀目,仿佛突然着起了大火,接着传来几名鬼府弟子的惨呼之声。一名弟子惊叫道:“啊,是血玲珑!哪里冒出来的?”
另一人呻吟着骂道:“这……这龟儿子盗了师父的血玲珑。臭贼,他妈的不得好死!啊哟……啊哟……”
赵灵儿从未听过“血玲珑”这名字,料想是一件极厉害的暗器,众弟子出其不意,大半都为其所伤。
鬼府众弟子见状,一时不敢再追,守住甬道一端,大声喝骂,救治伤者。那人返回原地,蹲身将赵灵儿抱起,发足又奔。赵灵儿所中之毒十分厉害,只片刻功夫便已发作。她眼前一片模糊,耳听那人足音嗒嗒,在甬道中回响,越来越远,越来越轻,渐渐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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