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与二人同行,在行人稀少的深夜里走着。
“我拜师的第一天,师父跟我说,在刑部做事,有很多无奈。罪人不一定是坏人,坏人有时也不一定是罪人。我佛能做的,只能尽我辈之力,将更多罪有应得的人绳之以法......我现在有点明白他老人家的意思了。”
邵慕白算是这三人里历事最多的,相较之下要镇定一些,于是,他脱离钟翎的死,想到另一个细节。
“但,小不点的案子,并没有结束。”
赵文顿了顿,明白了他的意思,“对,当初戕害孩子的凶手尚未落网。”
邵慕白担忧道:“明日孙家就满门抄斩,之后更无人在意这案子。那凶手岂不要逍遥法外了?”
赵文的眉毛渐渐拧了起来,“这凶手也不好抓。虽然孙氏父女认定了钟翎是凶手,但,洪桢最后是选择相信他的。这么多年的时间,他也不可能一点都没去查。”
邵慕白觉得有理,“只可能是这人藏得太深,难以查到。”
赵文想了想,眉头微微舒展,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兴许能行。”
遂,三人驻步停下,商议着孤注一掷的对策。
孙家世代为臣,并未得罪什么江湖上的仇家,虽与杀手组织有牵连,但也每次交易的银两都给的充足,并未结下仇怨。
而这幕后凶手,对孙家和洪桢恨之入骨,乃至要谋杀其后人,多半可能是政敌。而这个政敌却不敢直接对孙尚书下手,那么,极有可能官位不高,没有到权倾朝野的地步。
“如果你恨之入骨的仇人马上要满门抄斩了,你自然欢喜得要放爆竹,乃至会亲自到法场,亲眼见证他头颅落地。但......”
赵文话锋一转,脸色骤冷,“但,如果这时候监斩官宣布,‘无罪释放’呢?”
临沧的京城偏北,即便到了二月末,寒风也恨不得在脸上刮出几道口子。
喜观天象的老人说,这两日应该还要下一场雪。
赵文却对此漠不关心,他只关心,明日午时,有一场硬仗要打。
...................
监斩官是赵文的师父——刑部侍郎,刘贤。
此案事关重大,皇帝亲自指定交给刑部,不得出任何差错。
刘贤与赵文一样,都是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之人,考虑到事出紧急,他们便果断打算先斩后奏,引出凶手之后再上奏皇帝。
待到午时,孙家十几口人被齐刷刷押上刑场,刘贤高声一句:“据刑部调查,孙尚书谋反一案实为冤案,故而,红差收刀,无罪释放!”
果然,话音刚落不久,临近的茶楼果然就涌出十几个黑衣人,个个高举刀剑,朝孙尚书杀去。
显然,这是他们留的后手,如果今日的处斩有何变故,他们就来硬的。毕竟这机会千载难逢,即便同归于尽,那凶手也断不会再放过孙尚书。
那些黑衣人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瞬间便杀进了法场中央。然而,他们却没料到,这泱泱人群中间,还有另外两人,是连鬼妖都要忌惮的。
“嗖——啪!”
只见二人飞身而起,一人执扇,一人挥鞭,如飞龙腾空般速速冲向杀手。霎时间,白光乍现,刺得众人闭眼后退。
半柱香的工夫,邵段二人连同赵文事先布置的衙役就控制住了场面,黑衣人一个不剩,尽数落网。
与此同时,最近的一家能够将法场尽收眼底的茶楼,发出一声清脆的杯盏摔碎的声音。那人意识到中计,茶杯一摔准备逃离,却在开门的瞬间,被门口事先待命的官兵围住。
刘贤从官兵群中走出,负手于那人跟前停下,定定道:
“徐大人,别来无恙。”
徐达,礼部侍郎,多年前,孙尚书快马赶路时,不慎将他的幼弟撞死街头。但由于其权大势大,致使徐家投告无门。这笔仇,他一直记在心上。直至考取功名步步高升,才找到机会下手。
只是他没想到,他机关算尽,最后却落到赵文这对师徒手中。
从布计到控制贼寇用时极短,刘贤望了眼日头,刚好,午时三刻。
然而,正当他们打算再将孙家一行人押上刑场时,现场发生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一幕——洪桢用枷锁上的铁链,将孙尚书活活勒死了。
众人发觉事态不对时,洪桢已经抢了衙役的佩刀,架上了孙氏的脖子——他以为,真如刘贤所说的,孙家要无罪释放了。
同那刚落网的徐达一样,他也不要命地,想将这对父女置于死地。
“洪桢!快把刀放下!”
邵慕白着了急,往前迈了两步,却看到刀刃划深了两分,又只得退回来。
洪桢没有大呼大叫,只是恨恨地扣着孙氏,眼神阴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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