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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恂语塞,起身时若有所思。

可无有旁人在场,覃婴忍不住要想,一遍遍自问。相处日久,如今与这昏睡的人究竟恩多些还是怨更重了?情向何处寄托,心往哪方投递,能否在乎,抑或释然?

早间屠兕把旧事和盘托出,似乎将仇猰的执着摊说分明,反更叫覃婴难为。

两年时光显得十分微妙,是覃婴的苦长仇猰的苦短,隔膜深深又彼此守望,情感如斯矛盾,绝非简单的亲疏爱憎可以说清道明。而此段关系的开始并不曾给予覃婴拒绝的退路,如今却仿佛所有人都将结局系在他一念之间,何其讽刺!

所以才陡生出勇气,斗胆了,放肆了,向上顶撞。说完还后怕,战战兢兢又委委屈屈,不觉得自己有错,但终究是错了。

心没错,做错了!

阳光经由窗上的明纸滤过,投进来后便柔和了许多,在地上切割出明暗的区间。覃婴坐在榻沿儿望住那些方块怔怔地落泪,一时失神。蓦觉,面上一凉。

“为何要哭?”

覃婴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仇猰,悲也有喜也有,千头万绪在眼底糅杂,终成了万般无奈。

仇猰便不问了,迟钝地扫了眼屋内陈设,恍惚意识到此间实非自己的将军府。想一想,猛地攥住覃婴手指:“谁让你来的?”

他本欲撑坐起来,奈何气力不济,覃婴也未及时搀扶,他直挺挺又摔了下去。眼前一阵阵发白,险些再度晕厥。

覃婴下意识俯身过去抚一抚他心口,顺势将他手包在掌中捂热,瓮着鼻子道:“你病得厉害,莫乱动了!”

仇猰很是意外,看看他的手又打量他脸庞,蹙眉不解:“你手好凉!”再认清他身上衣着,眉头拧得更紧了,“谁伺候的?矜墨与你这样穿戴?”

覃婴拢了拢袖子,摇摇头:“我自己的主意,与旁人无干。”

仇猰脑子又清醒了些,努力再想想,还问:“你进宫作甚?”

覃婴默了默,垂睑低言:“兕翁告诉我了。”

“什……”仇猰很快明白过来,疲惫地长舒口气,“其实你没必要知道。”

“为何?”覃婴有些急切,“我没有亏欠你什么,你知道的,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

仇猰合了合眼,眉头仍纠缠在一起,好像感到不适。他没吭声,兀自缓了缓,张开眼,神情淡然。

“所以我说了,那件事对你我而言无关紧要。娶你,不是为了什么报不报恩,更不需要你回报我什么。”

“不,你不明白!我不欠你,你不欠我,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过去,从来没有!仇猰你找错人了,那不是我。不是!”

仇猰双目圆睁。

覃婴眼泪如洗:“当年师父带着的人是师姐。兵荒马乱世道艰险,因此刻意将师姐扮作少年郎,又仿着我脸上的疮疤扮个丑。水贼不放师姐走,是因为识破了她的女儿身,想带回寨子里糟蹋她。师姐逃出来了,可也死了。她死了!你忘了吗?你去的时候她在地牢里,衣不蔽体,身上趴着喝醉酒的水贼。她心里头过不去,一直过不去。待师父平安,我们也平安,师姐就走了。一个人往深山里去,再没出来。”

他哭得呛咳,两手死死攥住仇猰前襟哀哀泣诉。

“世上没有你要找的那个人,她不在了,不回来了。仇猰,你认错人了。放我走,你放了我!”

仇猰颤巍巍抬起胳膊,五指掐住覃婴的咽喉,狠狠用力。

“不!”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嘿嘿嘿

第30章三十二、

三十二、

上巳一过,天气愈发地暖了。矜墨终于把厚实的冬装彻底收藏了起来,将屋内的纱幔帷帐全换作明快清丽的春色,择柳条桃枝插瓶,糅百花芬芳入饼,整日里焕发得朝气蓬勃。

将军府仍然是将军府,匾额高高挂着,却又未见新主入住。当日君王诏令确将宅子保留作虔翊伯的封赏,只说解了他大将军的职收回兵权,不曾削爵降秩,一应俸禄照旧。可自家将军还是固执领着小郎君搬来了新修的雅苑。

雅苑有自己的名字,是将军定的,叫舍寓争归,取衔泥燕子争归舍之意。矜墨觉得将军意外竟有些风雅。

将军就是将军,矜墨不会改换称呼的,府中人也都不换,只认这一个人是将军。将军也似懒得在意此种小节,一概随他们去。

听说朝中并无确定的人选顶替大将军的衔,倒是又将大鸿胪邵旃的职权提了提,兼领尚书台,秩同副相,协理相国掌武事。而原本的京城卫尉则基本维持不变的人员派属。唯有城门校尉金垚三年内不许升迁,眼看着本就比他权高一级的妻子晚荷将军领了中尉衔,从大将军的亲兵牙军统领万人的正将军,变成了真正有品阶的高官,可谓一步登天。

妃媂玩笑说,金校尉怕是一辈子都难改变惧内的格局了,要抱二丫头的计划恐也得再搁置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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