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站在女子身前半步,隔着太远,隐隐约约能看见身形,倒像个儒雅书生。
二人似乎低语了一句什么,便双双跃下城墙,落地平稳得很,只怕也是有奇能的。
男子转瞬间就从城门前出现到了娄酌身前,执剑割开一个蛮人的咽喉。
娄酌趁着这会儿有空档,乘胜追击步步紧逼。
忽的地面上亮起一些不自然的光辉,绕成一个规整的圆,圆中的匈奴全都像是中了邪一般直挺挺倒在地上。
娄酌这下便心中了然了,这二位也是仙道中人。但他深知此时说不得这些有的没的,叙旧都得等颉桓城无恙再说。刘将军那边估摸着是遭到堵劫了,待他从这里脱身后,还得去支援刘将军那边。
女子走到娄酌身边,轻声道:“这位将军,城门处就交给我们吧,您还是速带人去找前头的那位将军吧。匈奴总是在这留后手,将军千万小心。”
娄酌点头,按住刀,道:“有劳二位。”不管这二位修为如何,至少抵达匈奴一时半会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他一路挥着刀拼杀过去,在一众面目狰狞的蛮人间寻找着可能在军营中瞥见的破北军将士的脸,还有不知身在何处的刘将军。
刘将军被一圈人围住,满身血污尘土,道一声狼狈不为过。
娄酌也不顾自己也正难自保,抽身便策马奔往刘将军处,不偏不倚右肩中了一刀,血都溅到了他脸上。刀剑伤也是火辣辣地疼,娄酌双眼泛红,暗自咬牙,将重心放在左手,为刘将军劈开一处破绽。
刘将军见着娄酌,一愣,道:“多谢殿下。”
娄酌取出破北军军令,手指无意间触碰到腰间的白玉玉佩,仍然是干净得很,似是能将不净的色彩摒除在外。
他神色稍滞,很快回过神来,将军令塞给刘将军,转身直面敌军。马蹄扬起时正好被人从下一砍,使得他狠狠砸在地上,溅起的沙土被血粘在脸上。
娄酌抬头,看见浅淡的日光下有一柄刀,刀锋锐利,映着太阳给予的光辉,刺眼灼目。
听闻人在死之前会回忆起自己的一生,娄酌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他这平淡残缺的一生,忆起很多人和事,有娄斟、沈旭、皇后,也有宫里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还有竹音楼上的回眸,惊艳了岁月,诱人沦陷。
那浅淡清明的眸子是他执着到死的。
肖愁。肖断念。他阖上眼,低念着肖愁的名字。
这人做事总是琢磨不透,随心随缘的同时似乎还有一种朦胧的顽固,温情与冷漠,君子风骨与流氓痞气似乎都是不显山不露水地综合在这个人身上,乍一看平板单调的人,事实上有着沦陷光阴的风韵。
对他而言,简直就像是牵挂。
“小兔崽子嘀咕什么呢。”娄酌觉得自己似是在梦里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这一定是个好梦。
可是刀刃并没有落在他身上,似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屏障隔开了,就这么碎裂在了他面前站着的人手里。那背影顶天立地,来者似能经天纬地,可是回眸却是如梦似幻的不真实。
依旧惊鸿。
娄酌一瞬觉得可能是自己执念成了狂。可是哪家的执念贴心到能帮他在战场上挡刀子,还能肆无忌惮的低骂他两句呢?
肖愁手按在娄酌肩上,用睥睨天下的眼神看着呆滞着的娄酌,不屑道:“做什么你?反应这么慢,怎么没死在战场上?哪来的大命?”
娄酌紧紧牵住肖愁的衣角,攥在手心里,手指掠过玉佩,那触感依旧真实。
肖愁见娄酌也没什么大事,便默许了他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拉着人衣角,一挥手,空气似乎都沉重了,逼得人动弹不得。
他拿起风华剑,目光似是汇聚成如雪刀锋,凌厉到能破开整个北疆。
风华剑所过之处鲜血涌流,而他这个人却是纤尘不染的,仍像是刚从戏院里走出来的悠闲模样。
肖愁咬破自己的手指,在空中勾勒出几个晦涩的阵法,那血有灵性一般停在了半空,随肖愁而动。
从阵法中窜出一团白色雾气,把蛮人士兵压在地上,慢慢包裹住,最终连躯壳都没有剩下,唯独白雾更浓稠了些。
娄酌看得入神,攥着肖愁衣角的手不自觉松开些,无意识重复着所见阵法。
他从未知道原来灵力能如此强大,竟能使人在茹毛饮血的匈奴中泰然自若。那先前守着城门的一男一女收了手,只是悠然站在城门前,远远见着肖愁,稍躬身行礼。
肖愁收了剑,转身问娄酌:“怕了?”
娄酌下意识地想点头,可又马上改成了摇头,简直像脖子抽了筋。
肖愁轻笑,直起身子,左手贴在身后,望向西北。
还有焦黑的却仍能春风吹又生的野草,和仓促撤退的匈奴。
他一摆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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