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天高艰险,道窄路细,娘娘先行。”逐轻见这边车架不动,便先开口。
这边珠帘轻挑,思澄言眉目浅淡,不忍看他面中风尘。眸光轻移,思澄言轻瞟逐轻身后粉黛,亦是五味杂陈:“将军功名一世,如今功成身退,从今以后,可善自将养,亦可人生尽欢。”
“一己残屈能全身而退,还多谢几番危难间,娘娘费心周旋。”逐轻立在道边,身畔木芙蓉只纷纷而下。
“沉沦玉阙,纵横捭阖,本非难事。你我心中都清楚,最难的,不过是为自己活一回。你我既生来是侯服玉食,自然一生国仇家恨。”
“正是走这条路,九年前你我共游锦都,如今竟不想是我远贬西南之途,亦是你治丧事毕、离家回宫之路。”
思澄言强自莞尔道:“锦都仍是盛丽天下无。”
逐轻喉头发涩,沉吟良久,还是吐出一句:“我曾想过,有此般道中相逢,总以为自己会拔剑一搏,带你高飞远走。只是身家性命,族□□儿,千丝万缕之前,钟情二字显得太过单薄。”
“将军本不该说这一句的。”思澄言不去看逐轻,只因目中亦是盈盈。
“再不讲,此生难道还有共话之时?我倒冠落佩,你寂寞深宫,和死了还有什么两样。”
“今日之前,于我心中,将军只是万夫不当的英将,亦是薄幸风流的人夫,如今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终是明了了。”
“那你我便无憾了。”
思澄言有一丝浅笑,逐轻只看落英,与那日淑毓馆中一样,皆是不忍一顾。
“当日为保你,我承诺磊氏不再外嫁,此后重垣叠锁,春去秋来,心中亦不会再有他人。你只当我是嫁了你的。”
满目泪水终于簌簌而下。
“本宫失言了,回宫日紧,本宫先行一步了。将军珍重。”
车架复行,道边木芙蓉一地,似是恨恨难终。
夜色渐起,枝雨念山中夜凉,便将一件大氅,围于思澄言身前。思澄言只垂首不语,忽而念及幼时所学一首小词,却只引得恨起:翠衾寒,几夜霜浓。然其此生,便再无痴梦,可随夜鹊,回西南故里,绕庭中疏桐。
逐轻不曾见,思澄言手中,只紧紧握住那枚玉韘,并几颗红豆。
思澄言明白,纵有眷眷之心,他终需回宫。而逐轻,亦不过是那蜀道之上,一介谪人。
车行半月,思澄言终是抵京。
那日入暮时分,车架方入穹汉门。思澄言未及梳洗,风尘仆仆,轻衣简装,便要入溢寒宫面圣。
时入七月,寒轩道烛焰燎人,溢寒宫烛火甚稀,只照的殿中愈见凄清。
思澄言穿过帘帷,入得后殿,远远见寒轩坐于正位,便依礼下拜:“臣妾思澄氏,事丧已毕,如期回宫,特来向陛下复命。”
而座上不过一句:“人见过了?”
思澄言闻言大惊,不过数月,寒轩语中倦意极浓,不复当日意气风发之态。思澄言怯怯抬头,只看那幽微烛火中,寒轩扶额闭目,坐于殿上,憔悴难掩。
“谢陛下成全。”思澄言机警回了句,便复垂首跪于座下。
“你向来耳报最是灵通,公主自请坐守漩水,以功抵过,你可知晓?”
“臣妾有所耳闻。”思澄言自知寒轩弦外之音。
“朝臣聒噪,总道连公主皇家正脉,亦领罪外谪,断不可轻纵你思澄一族,朕以你居丧为由,只道容后再议。而今你已事毕归来,朕便无可托赖了。”
思澄言神色如常道:“陛下苦心,臣妾感恩戴德。数年来,多少乱流繁局,皆不得大白天下,时至今日,故人凋敝,凭臣妾一己之力,恐难证父亲清白衷心,亦难平朝中物议权衡。臣妾不敢妄求轻恕,只望陛下,留全家上下一条生路。”
寒轩见思澄言早有盘算,倒省去许多纠缠,便直言道:“你父亲当年纵有私心,却不妨其社稷之功。你亦曾救景妃于火海,朕当知恩图报。”
殿中极静,寒轩此时低言轻述,亦可听得回响阵阵,直震人心魄。
“你族中上下,皆贬为庶人,流放江州,无须充军为奴。你久居于内,勤谨奉上,只降为嫔,礼遇从减。想来如此,便可堵悠悠之口。”
思澄言并无再争,只稽首而拜:“谢陛下隆恩。”
言罢,便有宫人搀起思澄言,蹒跚而去。
不想耳后传来寒轩之语:“你比我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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