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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会有一个更正式一点的仪式或宴会，这事就交给你去办，海姆达尔。我要说的是，从现在开始，这孩子就是阿斯加德的第二个王子了。”他的父王拍了拍那个男孩有些单薄的肩膀，向大厅里的众人宣布。“他将是我们的第二个儿子，弗丽嘉。他也会是你的兄弟，托尔。”他扫视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大厅，语气不容争辩。“这是属于阿斯加德与纽姆海顿共同的和平。”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托尔的母后，这位心地善良的高贵女性在这种场合下也毫不掩饰她内心的欣喜。“能收到这份来自纽姆海顿的厚礼我很是欢喜，陛下。这意味着我们所爱的家人又增加了一个。”弗丽嘉惊喜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朝那个男孩展露她最真挚的笑颜。“你叫什么名字，我的孩子？”

“我的名字是洛基·劳菲，殿下。过去，我的身份是纽姆海顿王劳菲之子。现在，我是您的养子。对此我感到不胜荣幸。”男孩的彬彬有礼的回答与恭敬得体的吻手礼都恰到好处。

“洛基·劳菲。”这是托尔第二次听到他的名字。这一次，他几乎跟着那个男孩一起说了出来，但他忍住了。因为他发现，洛基嘴角温顺谦恭的笑容里还藏着些什么。果然，就在转身的面向他瞬间，洛基悄悄把食指放在了唇边，将那个有关藏书室的幽灵的故事彻底变成了一个只有他俩知道的秘密。

“陛下一路上都在给我说起你，托尔。他为你感到骄傲。那时我就迫不及待地想与你见面了，我亲爱的兄弟。”

照耀着藏书室的阳光也照耀着大厅，柔和的光线透过门厅里整扇彩绘玻璃窗投射在他俩之间，细小的金色尘埃在光柱中飞舞着。洛基微笑着的面容浸在那纯净的金光中，从唇边放下的手却被阴影笼罩着。

托尔看到只属于他们的秘密被挂在洛基勾起的唇角上，在那里闪着隐秘的光。

他终有一天会得到那个秘密的。和数不清的泪水，苦难，磨砺，背叛，还有更多命运的馈赠一起。其中并非都是坏事。因为无论是欢乐还是痛苦，总有人和他共同分享这无常的命运中的另一半。玻璃窗上面容忧郁的圣像低垂着双眸，仿佛正怜爱地注视着这两个注定纠缠一生而不自知的灵魂。即使是神，也无法为他们将来各自选择的道路给予任何宽恕或祝福。

“你手上的那本书看起来可真有意思，哥哥。看完后介意借我看看吗？”托尔回过神来，听到洛基低声对他说道。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上还抓着那本洛基在藏书室里扔给他的旧书，而封面上的扭来扭去的奇怪文字他一个也看不明白。洛基似笑非笑的神情令他窘迫不堪，他敢肯定洛基绝对是故意的。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想因为一本破书丢脸。

“你当然可以留着它，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吧。我的……呃，兄弟。”他有些勉强地说道。洛基从他手中接过那本书，用巧妙的词句对兄长的大方表示感谢。

于是皆大欢喜。父亲亲热地搂住兄弟俩的肩膀，为他们日后的相处准备了一些老掉牙的忠告。母亲则打从心底里喜欢这个机灵的新儿子，并为如何给他最好的招待开始忧心。

托尔又是怎样想的呢？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一点。

他从小就是同龄人中最有天赋的战士。而他也梦想着将来成为一名真正的阿斯加德勇士，去到纽姆海顿的战场上与传说中的冰霜巨人们作战。他毫不怀疑，自己将赢得所有的胜利与荣耀。

直到今天，父亲从纽姆海顿带回来的礼物让他的两个期望都彻底落空了。

他带回来的是一份持久的停战协定，还有一个有着最纯正的纽姆海顿王室血统的孩子作为养子。

正如父亲所说的，这是属于阿斯加德与纽姆海顿共同的和平。

我不想这样。托尔望着父亲大笑时眼角泛起的皱纹，还有为遮掩战争中失去的右眼而带上的黑色眼罩。他发现自己很久都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父亲的脸了。小时候，父亲在他问起时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这眼罩是因为他继承领主之位前曾是个纵横四海的大海盗的缘故，阿斯加德港只是他众多据点中的一个。但他早就知道了，还有比一只眼睛沉痛得多的代价留在了纽姆海顿的土地上。仇恨根本还未洗刷干净。

“记住我的话，托尔。仇恨是不能靠战争洗刷的。仇恨只会在战争中越积越多。”父亲在他第一次表露出这种想法的时候给他的告诫还在他耳边回响。“我将你培育成勇敢的战士，是希望你为守护而不是为仇恨而战。”

但我不想这样。在接受那个来自纽姆海顿的“兄弟”一个亲人间的拥抱时，这个念头依旧在他脑海里翻腾着。他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笑脸，却宁愿他是一个游荡在阿斯加德城堡里的幽灵。

幽灵只会偷走你的布丁，他想。而弟弟会偷走你所期望的一切。

第2章弟弟

阿斯加德城堡的晚宴一办起来就没完没了的，而通宵达旦地饮酒并不适合这位尚未成年的宴会主角。于是在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他就礼貌地向他的父王母后告退，准备在海姆达尔的带领下去到替他临时备好的房间里。

“我带他去吧，反正就在我房间的隔壁。我也正好打算回去休息了。”托尔破天荒地在他母亲做出担忧他身体健康的发言前就站了起来，离开了宴会的餐桌。当他走到洛基的跟前时，他发现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们这边。连奥丁也停下了饮酒的动作，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俩看。

“在互道晚安前，我想和这位……和我的兄弟聊一聊，我有太多的话想对他说了。”他不得不向众人解释道，这话倒是一点不假。

“去吧，亲爱的。别聊得太久。将来你们有的是时间谈心，旅途已经使你弟弟够累的了。”弗丽嘉慈爱地看着这两个各怀心事的男孩，把他们之间的古怪氛围解读成初见时的羞涩。她自然不会阻拦任何一个可能使他们交上朋友的机会。洛基对此也没有表示任何异议。他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托尔从海姆达尔手中接过钥匙和烛台。他们走到走廊的拐角处时，身后的大厅又开始了大声的喧闹。

“你的房间在我的隔壁，只是暂时如此。”这是他离开餐桌后对他弟弟说的第一句话。这一路上，洛基那张擅长讨人欢心的嘴好像突然被封住了，两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托尔用手上的蜡烛将桌上的油灯点燃，火苗噗嗤一声燃烧起来，暖黄色的光芒将房间里的景象映照得整洁而温馨。尽管留给准备的时间并不多，海姆达尔的工作却总是这样令人放心。

“明天我会带你在阿斯加德转转，那时你可以在城堡里随意挑选你喜欢的房间。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告诉海姆达尔就行。”他把房间的钥匙放在书桌上，转身时却发现洛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窗边。

他们的房间位于城堡的三楼，开阔的推窗正对着远处阿斯加德港的点点星火。他们头顶初冬的夜空澄澈而辽阔，在彻夜不眠的城市灯火的映衬下，星河闪烁着神秘的辉光，晶莹的飘带一直向海的那头延伸。一丝微凉的夜风从窗口闯入，吹乱了蜡烛的火焰。从大厅传来的宴饮的喧闹声和歌声，在风中隐约可闻。

洛基就这样安静地，长久地凝视着窗外。他深色的侧影和剔透的眸子与窗外的星空构成了一副优美和谐的图画。

也许他并不是纽姆海顿人，冬夜的星空才是他的故乡。他原本就是从那片广袤的星海中来到阿斯加德，来到他身边的。

托尔甩甩脑袋，赶走了这个荒谬的想法。他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闭上了嘴，朝门口走去。

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门把的刹那，他弟弟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这里……很好。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好了。”那声音总觉得和在藏书室或大殿里听到的都不太一样。

托尔转过身去，发现那双碧绿的眼睛也正望着他。

“在互道晚安前陪我聊一聊吧，哥哥。我也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

那个晚上，托尔没能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