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柔在学校论坛上发布了一篇有关校园霸凌的文章,标题取作《生命从不允许被拿来开玩笑》,内容如下:
青春期是我们心理和生理最重要的塑造期,在这时期一旦有负性情感没有得到及时的疏导和调控,留下的阴影往往会伴随多年,更有甚者影响终生。
然而在我们所处的环境里总会遇到一个或多个遭受霸凌的对象,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的报告显示,全球每年被校园霸凌的人数将近2.46亿,即使在某些发达国家,调查显示大约每四到五人中就有一人曾遭受过校园霸凌的伤害,当中不乏现今的社会名人由于有过这样的经历而为反霸凌发过声。由此可见,校园霸凌早已成为了一个世界性的难题。有人因为样貌身材,有人因为穿衣打扮,有人因为性格举止,有人因为贫富悬殊,也有人因为种族与文化差异。台湾乐队五月天的一首歌写道:如果人类的脸长得全都相同,那么你和人们的不同,就看你怎么活!
古人也提倡求同存异,可是校园霸凌恰恰相反,被害者那一点点的与众不同却换来仿佛没有尽头的高压恐惧日子。他们许多人在事后会产生相关后遗症,如社交障碍、心理疾病还有自杀轻生——无论直接抑或间接。
讽刺的是,心里住着恶鬼般的施暴者,最爱用“不过是开玩笑”作为借口粉饰自己行径之恶劣,伤害之严重,渐渐地“开玩笑”、“闹着玩”、“只是教训一下”发展成集体的一种共同旗号,要是有谁出于关心或者站在对立面就会有可能同样变成公敌,一同卷入暴力的漩涡中。于是乎每当面临这种事,我们极少部分的人会勇敢冲上去,而大部分的人是同情着被害者又只肯躲在安全的区域中。
我们都忘了,每个个体都是一条生命,生命从不允许被拿来开玩笑!
我们更忘了,冷漠也是一种从犯!
我很庆幸并感恩自己是个人缘不错的人,成长的环境里也几乎没有接触到校园霸凌。直到这件发生在身边的不幸事件让自己深刻反思到,一直站在阳光灿烂的蓝天下的我们,不要忽略了还有躲在某片乌云下的同伴,要伸出自己的手把他们拉过来。既然我们身处同一片天空,为什么就不能拥有同一个天气呢?
做到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不带头去欺负、诽谤、挤兑他人的同时多踏出一步,尽最大的能力给予他人保护,这也是生而为人的基本准则。最后我也恳请国家乃至社会在未来能更加重视霸凌问题,在法律上建立和完善有针对性的相关法规,在民间尤其是学校里多建立和增添反霸凌的团体机构。或许,我们的援手不一定能保护好被害者,但我相信给予真的会比不给予到头来能等到更好的结果!
下课后心柔敲了敲门,听到回应后走入辅导员的办公室。辅导员找心柔一来是告诉她这篇文章已经被转载到学校的官网里,学校选择以不避嫌的方式希望能引起各界不同层面对校园霸凌的重视。二来他们这段时间的话题也总离不开某个人,从警察那边录完几天的口供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了联系,每个人都很想找出他去了哪里。亲眼目睹好友惨遭不测,在这个年纪即使经历再多离别、承受能力再强也释怀不了吧?
通讯录上填写的家庭信息极少,父母联系方式一栏还是空白的,这让辅导员更加犯愁不已。转眼国庆假期过去了,辅导员想往他要好的同学和朋友身上得到多点头绪。不过很遗憾,心柔也着实一无所知。她问过寝室乐队的成员,情况也是一样。星羿消失后大伙毫无排练的心情,高杰亮重新做了寝室的门牌,在最底下一行加了星羿的卡片头像。可是思前想后都不知道该移动到哪一栏,比划了半天唯有调到【浪】那里。
心柔垂头丧气地从办公室出来,经过走廊的时候有人不小心撞了她,手上一叠资料全散落在地上。那人背着一把电吉他,半蹲下来帮她捡资料。心柔抬头打量起对方:一个气质冷峻的男子,有着英挺的鼻梁与薄薄的嘴唇,黑色外套将笔挺的身躯展露无遗,衣领部分高高立起,在气场上有一种难以靠近的设定。
“请问新闻系的办公室在哪?我想找一个人。”男子说。
★★★★★★
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扭一推门就开了。屋里亮如白昼,反而让阎海更加担心。他回来上海第一时间就联系星羿,电话打通了却没人接听。他知道星羿一向不怎么爱说话,但绝对不会闷声不响,很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之后他索性去学校打听,正巧碰到一个文静秀雅的女生,从她口中了解到一些近况。如果连旧居这里也找不到人,天大地大他也没有办法了。
地上满是横七竖八的乐器和唱片,有些蒙上了一层灰尘。阎海将肩上那把赭红色吉他也摆放在一边,径直朝卧房走去。房间里同样透出灯光,他进去一看,星羿正在床边双手抱膝地蜷缩着身体。他戴上耳麦,双目紧闭,光线打在他白镑镑的皮肤显得更瘦削,额前杂乱疯长的发梢垂下来盖住他颓丧的脸。阎海隔得老远已经感受到近乎震聋的强烈节奏,抢过他手机一看歌单列表,不禁大吃一惊。
他居然一直在循环着大量的死亡摇滚!
阎海立马扯掉耳麦接口,夺走了他耳朵里的世界。星羿抓狂起来,被阎海紧紧搂住羸弱的肩膀,像是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早几天我梦见你背对着站在悬崖边上,喊你也不回应。当我走近时,你跳了下去,我俯视一看,只留下星星的碎片飘落。”阎海又说酒吧接下来暂时不是很忙,于是特地回上海来看看。
星羿纹丝不动。
“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你走开!”
突然间,星羿竭斯底里地挤出声来,干哑得让人耳朵不舒服:“为什么天这么不公平,为什么要给他希望,为什么要他改造,如果一开始就想把他带走的话!”
“不关你的事,一切是意外。”阎海清楚星羿的过往,因此深知他的悲痛来自于无法帮助好友获救而感到自责,也来自于代入了过往的自己。他和魏超相处的时间虽不长,然而在不知不觉中相互将对方视作成长的镜像,就像是倒映出来的另一个自己。星羿的鼓励让魏超有了改造的勇气,魏超的蜕变也在鞭策着星羿。星羿一心以为能带领好友脱离被欺压的生活,慢慢建立自信变得受人尊重,走上更好的人生轨迹。结果意外地加速了他的死亡,犹如亲手埋葬了自己。
“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从小就没有人管我!我就是没用的废物,你把我扔下楼摔成粉碎好了。”星羿的语气越说越颤抖,双手捏成拳头往墙壁一下又一下死劲地捶。
“不行!你,我管定了!”自暴自弃的话让阎海十分恼怒,出了这么严重的事他居然毫不知情,最后要从一个女学生身上才打听得到。说完一手揪着星羿拖到阳台的围栏边上,“你不是想跳楼吗?跳啊!”
重心朝下的星羿不知是站立不稳还是一心求死,吓得阎海揪人的手陡然加大了力气。拉扯过程中两人一同失去平衡栽倒在地上,阎海身上的香烟和打火机都掉了出来,他毫不留力地给了星羿一拳。
“你疯啦?”星羿还他一击。
“这话该我问你,我要揍醒你!”阎海再给他一拳。
“少管闲事!”星羿怒吼。
两个体型相若的年轻人在狭窄的阳台里出尽全力地互殴,直到一个撞上瓷砖,一个撞上排水管。冰冷的地板上摊着精疲力竭的两个人,鼻尖冒着细汗,大口大口地喘气。阎海摸摸后脑勺,这下好了,他也撞出包了。
男生平静心情的最好途径,莫过于和人狠狠地打上一架。
“我没有唱歌的力量了。”星羿如是说。
音乐是他的梦想,可他的好朋友在一个舞台画下生命的休止符,以后要是站在台上他还能怎么用歌声传递自己的情感?
阎海无法给予任何安慰,空叹了一声。
房间点燃了香薰,歌单也换上舒缓松弛的轻音乐,他唯一能为弟弟做的事情,就是让他睡上一觉。
“不要关灯!”星羿请求道。在黑暗里,星羿的脑海便会闪现那一幕幕可怕的画面,重物砸下的相撞声、令人窒息的灰尘甚至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太骇人了,怎么也挥之不去。
“好。”阎海再为弟弟做最后一件事,把房间里的灯光换成低瓦数的投影灯,旋转的点点灯光投射到天花板和墙壁上,形成幽静安谧的繁星夜空。
阎海帮他舒舒紧皱的眉头,看着他拉过被子陷入沉甸甸的睡眠后才安心地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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