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怔然。
忽略掉心底蔓延开来的不安,祝融抬腿向树屋走去。
时间还早。树屋里只有打着哈欠的鹿神,拎着长柄勺子在他那盅子孟婆汤里搅和来搅和去。看见祝融进来,支起眼皮道了声“早”便又低了头去。
祝融却是忍不住:“你倒是给我来坛子酒啊。”
鹿神不耐烦摆摆手:“不是有松子哥吗,你不问他讨酒来烦我做什么?”
祝融一时语塞,后知后觉自从有了赤松子,已经许久没有喝过鹿神的酒了。但眼下赤松子不见踪影,心里空落落的又犯酒瘾,除了鹿神还真的别无选择。
见祝融支吾半天说不出话,鹿神也没心软遂了他的愿,只胡乱塞给他一壶茶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祝融无言,灰溜溜提着把小茶壶随便拣了个空位坐下发呆。
这一坐也不知坐了多久,期间祝融维持着刚坐下的姿势丝毫不曾动弹过。开始时鹿神还以为他在等着赤松子,可眼看天色就暗了,赤松子还是没有出现。最后,鹿神还是没能按捺住心底八卦的小火苗,蹭到祝融桌上试图打听些什么。
“赤松子啊?”祝融被蓦然出现的大脸唤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了大半天的神了:“不知道,一天没看见他了。”
鹿神眼里闪过一丝狐疑的光。
然而祝融表现得十分心大:“也许是昆仑有急事吧,估计一会儿能回来……找松子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鹿神摇头,但疑问依旧挥之不去。
自从昨天偷听到那样一席表白,鹿神便对赤松子和祝融的事上了心。本以为今天能看见其乐融融的场面,可这都一整天了,赤松子还没露面过。看祝融的样子,不像担心也不像厌恶,所以表白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了啊……
鹿神真是操心操得孟婆汤都凉了。
一连几天,祝融都跟丢了魂儿似的,朝五晚九地去树屋报道,准时得鹿神看到他那张英俊的脸都想翻白眼。
和祝融拥有相同作息的还有一个人。
但祝融是在第五天才发现角落里孤零零的亭浣的。乍一看见几天前还生龙活虎的小姑娘和她脚边东倒西歪的酒坛子,祝融还有点回不过神,向一边的鹿神询道:“她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鹿神终于翻出了那个肖想许久的白眼,反问道:“你说呢?”
祝融一头雾水。
亭浣听见他们的交谈,心底生出的愤怒支撑她起身,忍无可忍地指着祝融鼻子便骂:“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师父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笨蛋了?”说完倒回桌子上,偷偷红了眼眶。
再说祝融,多少年了都没人敢指着他这么骂,当即就想拉着亭浣干一架,可亭浣委屈不似作伪,姑娘家惨兮兮地抽着泣,饶是祝融再怎么狠心,也是下不去手的。
况且他对亭浣的话有点在意,这种情况也不好揪着她盘根问底,只好问一边袖手旁观还兴趣盎然的鹿神:“她什么意思?”
鹿神调侃:“她什么意思你不清楚么?”
祝融诚实摇头。
鹿神讶然,盯着祝融看了半晌,愣是没发现半点装傻的痕迹。低声道了句“亭浣说的没错果真是个笨蛋”,在祝融发飙烧了他的屋子之前,添油加醋地把那天亭浣和赤松子的对话还原了一遍。说完目不转睛地看着祝融,不放过一丁点儿表情的变化。
祝融却是面不改色,全程都没什么表示,听完了也只淡淡点点头便离开了。可怜鹿神满心好奇却苦于没机会揣摩他的心思,差点没憋死。
祝融出了树屋便马不停蹄回了承启楼,径直闯进日日造访却空无一人的小屋。
依旧冷清。
祝融握拳,拿手背拍了拍额头。真是,刚才竟然还会有期待。
期待推门后会看见松子如往常一般懒懒半卧在小榻上,冷然扫他一眼便不再理会。
可只要是赤松子,纵是被冷淡对待,那也是极好的。
祝融泄气。耷着肩走进没有赤松子的屋子,坐在赤松子的小榻上,指尖在身下毯子上流连。这张毯子还是他怕赤松子受凉,央着嫘祖姐姐织的。送的时候,赤松子道了声谢便接了,也无甚喜悦表示,他还怕松子嫌他多事。但之后,松子确实日日用着它,小心呵护的紧,甚至时至炎炎夏日也未曾换下。
起身,行至方桌,祝融抬手给自己沏了一杯水。茶自然是凉的,但祝融一点没嫌弃,还让凉水在嘴巴里溜了一圈,仔细咂摸着其中是否有属于赤松子的味道,方才饮下。
承启楼的屋子都不算太大,进门的瞬间其实便可看的七七八八。再加上像他们这样的孤家寡人,也没有必要申请大一号的屋子住着。祝融算得上是这里的常客,对里面的摆设了解了个通透。但平时熟视无睹的物什,今日祝融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也没有腻味。如果不是屋子被收拾得太干净,生活用品被赤松子一件不落地带走了,祝融住在这里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祝融最后躺上了赤松子的雕花大床,望着床顶出神。
这份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祝融不知道。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情爱是什么滋味。然方才鹿神转达松子的话的时候,他很清楚,当时内心的感受绝对不是厌恶。怎么会有厌恶是心如擂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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