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祸相依险为婿
天,终于开始亮了起来。余锐带人在山里折腾了一宿,几乎筋疲力尽。他此时颓然地坐在一块山石上,想等完全能看清前面的山路时再做决定。
山贼的老巢他找不到,下山的路也找不到。余锐积攒的怒火与士气已经在一夜的来来回回中消磨殆尽。他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丢脸不丢脸了,他只想赶快回到他的军帐之中,好好地睡上一觉。
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光景,好不容易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得灰蒙起来,虽然隔着一层山雾依旧有些模糊,但总比漆黑一片来的强多了。
余锐强打起精神,刚准备传令下去找路下山,却不料瞧见远处山下的东南方忽然冒出了许多狼烟。那是从大营方向传来的,烟是红色,表示有紧急的大事发生了。
余锐心中咯噔一声,隐隐觉得这可能和自己有关。他看着那一缕笔直的红烟,忽然生出些害怕来。
他总觉得这一下山,自己的命也就到头了。
人们在厄运到来前的直觉总是最准的。余锐费了好一番功夫,直到太阳落山才好不容易回到营中,人却还未跨进去,就被两个军士直接按下了。
他们是奉大将军之命而来的,也不必同他多说什么,直接将余锐拉到了西沙坡上,手起刀落。
临死前,余锐看见自己所守的军粮已经被窃之一空,心如死灰,连想见大将军求饶的话也一并吞入了肚中。李尧和周旭锋二人就站在一旁看着余锐人头落地,心中却丝毫挤不出一丁点幸灾乐祸。
军粮被盗,事关重大,更何况,还有一个更要命的变故。
康王赵构不见了。
和军营里的氛围截然不同,天枢寨上,是一片欢腾。一车一车的粮食翻山越岭被运到了寨中,是他们几年也吃不完的量。
张子初和七位寨主围坐在桌前,桌上摆满了好酒好肉。除了诸葛瑾和黑风,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采,宋白练更是率先端起了酒碗,冲着众人夸赞张子初乃是卧龙再世。
诸葛瑾的脸色更难看了。张子初赶紧制止了宋白练的吹嘘,免得她给自己招来更多的嫉恨。
“你是怎么知道余锐一定会带人上山围剿,又是如何肯定西沙坡的人会去石洼口支援?”诸葛瑾实在不服气。在他看来,诈术中攻心之法最不可靠。因为人心多变,哪怕稍有一念之差,也可能会让胜负颠倒,王寇逆行。
但若说张子初光是靠运气成事,那他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
面对诸葛瑾的疑问,张子初倒是很乐意回答:“人心虽难测,却也不是不可测。答案……都在这里。”
诸葛瑾见他指向了自己正拿在手中把玩的一个八卦盘,疑惑道,“你可别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照着卦象卜出来的。”
“也可以这么说。”张子初从他手里取过那个八卦,慢悠悠转了一圈,“变数之中总有不变的道理。《易经》所言,卦算之律,不过是‘吉凶悔吝’四字,吉则吝,吝则凶,凶则悔,悔方吉。山下那些人自燕云归来,个个好大喜功,踌躇满志,自以为占尽先机,正如大吉而吝,又岂有不转凶之理?”
话说到此处,即点到而止。诸葛瑾看起来有些似懂非懂,却又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他多问一句,就越显得自己肤浅无知,只好哼声不言。
“其实,以在下愚鲁之资,也不过是只得一知半解罢了,班门弄斧,实属卖弄。”张子初一番话说得不骄不躁,虚怀若谷,可听在诸葛瑾耳中却仍不是滋味儿。
实际上,《易经》之道,广大精微。若不是张子初悟性极佳,又岂能仅凭气盛之年便懂得善用其法,以解眼前危局?多数庸人终其一生,又何曾参透过其中道理。
“无论如何,此次夺粮公子实在功不可没。这大雨看上去也快停了,不知公子之后有何打算?”年纪最大的黄老头儿笑嘻嘻地问道。伴随着这句话,他身旁的两兄弟和角落的黑风都同时朝张子初看了过来。
“功成自然身退,等你们将粮食如约分给山下百姓之后,我也会离开这里,去我该去之处。”
张子初这话让众贼首面上均是一僵。他们曾经是有过约定,要将军粮分给山下的百姓一半,可那时到底还对是否能夺取军粮半信半疑。如今大批粮食虽然得手,那也是自家弟兄豁出性命换来的,又岂能拱手送给那些坐享其成的乡巴佬。
再者,他们本就是贼,不需要讲什么信用。要知道在这水灾之年,他们若将手上囤积的粮食倒戈一卖,那可是万贯之利。
于是大伙儿心照不宣,迅速扯开了话题。
“哎呀,公子这一走,我们还真有些舍不得。”黄老头冲着杜家兄弟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心领神会,一人捧着一碗酒走到了张子初面前,作势要敬他。
张子初清楚地瞧见不远处的黑风已经冲他露出了血红的双目和两排森然的牙齿。宋白练告诉他,黑风是从小在山上跟野兽一起长大的,他好斗,嗜血,并且对于危险和死亡有着一种天然的直觉。
黑风的反应让他明白了这两碗酒有问题。他没有伸手去接,只是边推辞边去寻找奚邪和路鸥的身影。可那两个小子此时已经和一群山贼喝得烂醉,胡十九又被他派去保护马素素了,以至于自己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张子初一介书生根本无从抵抗。他眼瞧着酒碗逼到了跟前,却听见宋白练忽然大吼一声,“来来来,我替他喝!”
说罢便要上来抢那二人手里的酒碗。
黄老儿见状立刻拦住了她。宋白练想挣扎脱出,却不料对方竟是使上了真劲儿。她眼瞧着杜家兄弟将酒一碗接一碗地灌进张子初嘴里,怒火一聚,猛然挣开了桎梏。
可还未等她上前,只见砰地一声,张子初已脑袋栽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你们这是他娘的干什么?!”宋白练扶住张子初软倒的身形,双目圆瞪,那模样简直是想杀人。
“练丫头,别着急,他没事的。”
“放你娘的狗屁!你们这些个挑屎汉,烂橛头!他可是个斯文人,你们怎能把他当咱们寨里那些个莽汉这般灌!”
山酒炙烈,喝多了也是会死人的。宋白练一边叫骂着一边去探张子初的气息,好在他除了双颊酡红呼吸灼热等醉态,别无异样。
“紧张什么,他只是中了些蒙汗药罢了。”诸葛瑾在一旁瞧见她如此紧张,不屑地提点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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