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王所言不错。”诸葛亮点头,“在那之前,我曾以灵魂状态见过郭嘉一面。我原以为有这种打算的他已经变成了个非常极端的恶灵,但事实是,我见到他时,他很平静。”
那天微雨朦胧,郭嘉不湿的长袍若虚若幻,在密林间仰头望向苍穹。
“孔明,你真的以为我是出于一己私欲才这么做的吗?”他笑了,那张年轻到过分的面庞雾里看花般不甚清晰,“不,你迟早会明白的。世间盈亏有数,更迭变换才是常理。以这般不死不活之身苟存于世,却又无所作为,浑噩虚度,是天意有辱于我郭奉孝,有辱于尔等英杰啊。”
“那一刻,我明白了他的真正意图。”诸葛亮自嘲地轻叹,“只可惜,郭奉孝用全体英灵几十年的沉睡,换来了英灵重新苏醒后能为世人所见的结果,但还是换不来我们真正的‘人生’,还闹得了个篡改天意魂飞魄散的下场。”
“这千年来,刘玄德的每一世我都去寻找过,只要找到,我便会倾力辅佐他去做他想做的事业,可结果却并不如人意。我的帮助起不到任何一点作用,因为英灵状态的我受天地法则所限,注定无法改变这世间的格局——甚至还会因为我的出现而起到反效果。”他说到这里面沉似水,漆黑的双瞳被微微显露端倪的愤懑填满,“这般怀才不遇无所作为的日子,我们这种人注定无法忍耐,不是么?”
千年孤寂下来,再也没有人一次又一次地叩响他的柴扉,视他如隐居卧龙,满怀珍稀之情地请教天下之局势。
作为听者的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的确,于他们这种英灵而言,通过现有的天赋获得一定的金钱、地位用以生存并非难事,但也仅仅是止步于此,被天地法则所牢牢局限。那些过眼云烟之物无法带来拨动乾坤的充实感,碌碌无为之感亦将一直相随。
同为一个时代的风云人物,谁又会没有这种感觉呢?
“可天意留我,又该如何破局?”周瑜蹙眉笑道。
“天意留不住你,它只是想把你投放到一个最合适的时代。”诸葛亮抬手指了指夜空,又抱起双臂,“我曾经利用周易八卦、河洛理数和量子力学推演过天命所选定的时间节点,得出的结论是,所有三国时期的英灵包括转世者,都会因为某种冥冥之中的伟力,在二十一世纪重聚......”
“等等你又开始了吗,为什么还会有量子力学??”
“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公瑾,”诸葛亮竖起一根食指,强行无视孙策骤然犀利起来的眼神,“如果你已经心里有数,其实想不想走,完全取决于我们自己。”
“我注定要去践行自己对刘玄德的忠,因而我明白自己迟早会重新踏入轮回,以崭新且可以改变格局的身份去找他,无论那时我还有没有记忆,我都坚信着。”他忽然温柔一笑,兴许是这段话里提到的两个人于他而言都如此特别的缘故,“唯一令我留恋的,是我想最后陪月英再度过一段岁月。她就是我的七星灯,现在我看见她如此安稳喜乐,便可以轻轻将之拢进掌心捂灭了。”
等到黄月英陪孩子度过生日、回去洗完沾上奶油的衣服、第二天照常去公司上班时,就会发现,邻桌那位绅士有礼且待她温柔的男同事,已经毫无征兆地递交完了辞呈。
“所以,公瑾,伯符,”他一一望过二人的脸,这大概是孙策第一次听他称呼自己的表字,“你们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时代的节点,已经到来了。”
夜风适时吹起他的衣角,而衣角开始化成星光,向四下纷飞而去。他就像是一个从衣角开始被打散的星系,像当年五丈原上的一朵蓄满银白绒球的蒲公英,被无意经行的风吹向夜空。
“对了,还有一件事。”诸葛亮在星星点点的光芒弥漫到自己胸口时忽又笑笑,“当年我和司马懿生前虽然斗得厉害,但倒是为了共同破解天意之谜而立下约定——转世前要共享所有与灵魂相关的信息资源。虽然那个老狐狸藏头露尾,但倒也透露了一些东西......所谓‘魂飞魄散’,可能只是逃脱天意追捕的障眼法。意思是说,天意这个‘导航卫星’定位不到一个人,英灵之间用来互相感应的‘雷达’也辨认不出那个人......但那个人却可能仍然存在。当然,这只是猜测,只是最好的可能而已。”
周瑜挑了挑眉:“我该说‘喜闻乐见’吗......那司马仲达现在又有没有什么下落?”
“他?”诸葛亮冷哼一声,“当然是一转世就跟他学生地老天荒去了啊。”
周瑜:“......是你丕懿磕多了还是他们是真的?”
大名鼎鼎的诸葛丞相又开始故弄玄虚,摇摇头笑而不答,直到光点即将没过他的嘴唇:
“二位,我先行一步。”
三国时期蜀国的千古之相,一代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发明家,就这样消失在了零碎的星光里。
辽阔的江边不再有低垂到凡间的星光,只剩下万家灯火,无声地续写着人间的生活。
“唔,”孙策四顾一圈,发现最后一点荧光也了无痕迹,“他就直接这样走了啊。”
周瑜仍然凝视着诸葛亮消失的地方,瞳眸深沉似海,看不出究竟在想些什么。孙策上前一步扭头瞧着他,生怕那双眼里有什么“含情脉脉”的成分——还好没有。他上手在周瑜眼前晃了一下,一下没有引起注意还要晃第二下——然后突然被周瑜抬手握住了手腕。
孙策也微微愣住,周瑜也恰时抬头。兴许是愈突然、愈迅疾的对视愈能对撞出火花,就像两颗燧石一定要极快地碰撞才能生火,乍然间像是还有一丝遗留的星光飞快擦过两人的眼角,不仅视线相触,还将心意相通。
“义兄觉得,为什么大家好像都是在这个时代才开始相认?”周瑜洁净的眼瞳里写满思索之意,“之前足足有一千八百多年那么久,为什么偏偏是二十一世纪,是现在?”
这是贤兄贤弟之间又要开启一场答辩了,就像他们共同打过的无数场仗前每一次在军帐中讨论战术那样。
其实对于永生者而言,保持脑回路的活性是一件很必要的事情,这往往要求人们拥有一种跳跃性的思维。譬如蓝玫瑰花语的编撰者能从蓝色联想到珍稀,从玫瑰联想到情人,进而扯出“挑逗”“诱惑”这种直逼十八禁的词汇,无疑是很有利于产业发展的营销手段。而孙策也向来极擅此道,比如从一朵玫瑰联想到几天前的另一朵玫瑰,再进而联想到一棵树。
一颗标志着自己墓穴遗址的树。
就在周瑜问出这句话、星光渐起的这当口,孙策想起不久之前和周瑜一起去看过这棵树——去苏州旅游途中纯属顺路,并没有什么自哀的成分,大概就和“公瑾我在阳台上种了颗葱你快来看”这种感情差不多。它伫立在一座新建的小区门口,长势很不错,倒是很符合一个自由灵魂的最终归宿:回归大自然,又独又洒脱。
但接下来发生的插曲很有趣。他们正准备走时,有三个抱着花的姑娘鬼鬼祟祟地朝这棵树靠近。孙策和周瑜眼色一对,往旁边的墙柱后一倚,把小区售楼部里拿的宣传单往面前一遮,假意看起了户型。
三个姑娘抱着手机叽叽喳喳地讨论了一会儿,叫着“就是这棵就是这棵”,然后激动得小脸通红,把花郑重地放到树下。
装作正在看房的策瑜二人:“......”
这年头的小姑娘怎么回事,树也能当爱豆的吗?
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站在树前拘谨地鞠了个躬,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双手合十:“策策,我一考完毕业考放了暑假就来看你了,过两天就要查分了,你一定要保佑我这次考好点啊......”
孙策:“......”为什么他既不知道自己有这个爱称,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个功能?
毕业生旁边一个姑娘则一身碎花长裙,自带江南美人的忧郁和文艺,双手交叠放在裙子上走上前一步,深情道:“伯符,我终于见到你了。昨晚我又为你和公瑾写了一首诗歌,愿你们在黄泉之下得偿所愿,跨过十年生死两茫茫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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