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斑驳的树影下穿过,仿佛踩着通往城堡的红地毯一样,连肩上的阳光也是温柔的。在那里,他可以席地坐在路边,对着一片梧桐落叶上的纹路发呆发整个下午。
在国外呆久了,人就变得比较念旧,看到丁点儿能勾起记忆的东西都欣喜若狂。
有人说,回得去的是家乡,回不去的是故乡。
在心底深处,他不愿把N市这座梦幻的城市跟故乡划等号。
一路踩着单车骑过街边的店铺,挨着挨着数,有几家是十年前就已经有了,他还依稀记得。但是毕竟时间遥远,大多数也都翻修成精简的样子,招牌醒目。
拐进一条单行道,谈毓书十分欢喜。这条路还跟以前一样,仍旧是窄窄的有些破旧,只能同时过两辆车。大概年代久了,泊油路上也出现许多裂痕,政府就把街道的一半围起来修葺。故而,这几天只能过一辆。到高峰期的时候,总是堵得不像话。
交通灯跳到黄灯,谈毓书就握刹车停下。刚回国,很多东西还生疏地没有从记忆里解封,所以他处处都很谨慎,像第一次单独过马路的小学生。
只是他谨慎了,却有人不谨慎。
刚停下,脚还没踩到地面,一辆私家车就从后面撞上他。那车主想抢黄灯,趁着最后三秒钟挤过去,后视镜直接撞到谈毓书的手臂,致使他重心一个不稳,摔了下去。
“哎!”
电光火石之间,额头撞到人行道的台阶,牛仔裤的膝盖也破了洞。谈毓书痛呼了一声,膝盖像火烤一样,一时间不能站起来。
那辆私家车还算有点担当,没有以光速逃逸,仅仅以火速逃逸。但跑出去一百米,大概是副驾驶的女人把车主骂了个狗血淋头,又灰溜溜地倒回来。
“小伙子,你还好吧!”车主是一个中年大叔,满脸涨红,比谈毓书还紧张。
谈毓书坐了一会儿才爬起身,缓过了劲,发现膝盖上的擦伤并不是很严重,仅仅把破洞的边缘染上了血迹,血流的也不多,没有到顺着小腿滑落的地步。他猜额头上的估计也没什么,于是不打算追究,“还好,没事。”
大叔却很着急,心虚得拱着背,“真的没事吗?你再自己检查看看呢?”
“还好,您不用担心。”
副驾驶的女人也下了车,跑到谈毓书跟前,十分关心的样子,“要不要我们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盯着他额头上的擦伤,涂了厚重眼线的眼皮跳了跳,“或者你嫌麻烦的话,咱们可以直接私了,你看看多少合适?”
谈毓书一时间有点懵,一般开车出了事都盼着息事宁人,很少有这样上赶着......怎么说,承担责任?
“我真的没事,不用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又强调了一遍,觉得这是最能平息事故的说法。
但是中年女人的下一句话就接上来了:
“那能不能麻烦你写个证明,我们的车没撞伤你,免得以后有什么并发症后遗症之类的,咱们牵扯不清楚。”
谈毓书发现自己没有跟上节奏,看看男人又看看女人,才想起前两天在网上看到的新闻,压着隐隐的怒火解释:“我不是碰瓷的。”
那对夫妻吃过亏,喋喋不休地陈述之前的经历,类似“当时说没事结果之后又讹上来”,企图让谈毓书换位思考,体会他们真的不容易。
这条路的车流量本身也不小,分岔路口的这场事故,无疑把马路堵得严严实实。大概十五分钟后,狭窄的车道已经堵得不像话,后面的私家车不断鸣笛催促。混着大面积的雾霾,压迫着心脏,让人无端端生了一股烦躁。
女人望了眼不见尾巴的冗长车队,回过头,直接朝他脑袋上扣了帽子,“小伙子你看,这事儿不解决人家都过不了,咱们也不能这么自私,占着人家的时间是不是?”
谈毓书不想理会这两个人,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扶起自行车,语气强硬了几分,“你们不用担心,我连车牌号都没拍,什么都不会做。”
但事情没解决,男人当然不会放他走,直接上前摁住把手,脸上笑得和善,却不容推拒,“小伙子,不是我们为难你,口说无凭,你不留个字据,我们也不能安心是不是?”
女人赶紧从包里掏出纸笔,赔笑道:“要是你嫌麻烦,前面我来写,你只管签字就行。”
要放在以前,谈毓书断然会跟他们勃然大吵,不辩出个你高我低绝不罢休。就算打得头破血流,也要咬着牙齿撕下对方一块肉来。但那个只顾一时爽快,感情浓烈得不像话的谈毓书已经死了。他望了眼黑压压的“车龙”,尽管心中不乐意,最终还是答应。
忍一时风平浪静,老话总是没错。
女人欣喜地趴在引擎盖上奋笔疾书,空气陡然安静,谈毓书对着时不时赔笑的男人,说不出一个字,于是开始低头盯着鞋尖。
他没看到,“车龙”里突然有个身材修长的男人推开了车门,西装革履,步伐如王者一般沉稳,经过十几辆车,停在他们三个身边。
“——不好意思,可否请你们快点解决?”
谈毓书一震。
这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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