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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夫人不信,笑他嘴贫,问他什么时候动身去王城。

“快了,也就这几日的事。听说今年穆将军一家也要去,算起来他们都多少年没回去了。”

琅琊城和望月城相隔不远,单崇飞和穆程的关系也不差,偶尔互通消息。漠北边防事务繁多路程又远,穆江军不能离开太长时间,所以每年都是派下人去王城给皇上请安述职。今年边境比以往安定,加上皇上几次说想念姑母,穆将军一家才决定回去。

单夫人和大长公主殿下有过几面之缘,还记得她的面容,轻叹口气道:“这些年真是苦了大长公主殿下,她们夫妻二人保家卫国,却……哎。”单夫人摇了摇头,满目痛惜,不再言语。

单崇飞知道她想说什么,拉着她的手,轻拍她的手背安抚道:“生在皇家身不由己,穆大将军和大长公主是心系家国天下之人,着实让人敬佩。夫人无需为他们担忧,那么多年过去了,大长公主许是放下了。”

单夫人点点头没有反驳单崇飞,但她心里清楚,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不可能放下的。不过今日她等单崇飞回来要说的并非是这件事:“夫君,你可还记得多年前你随我回乡祭祖返程的路上遇见的陈秋娘和她身边那个孩子。”

“记得,那个孩子天生异瞳,年纪轻轻便聪慧过人,我想忘记都难。嗯,我记得他的名字还很特别,叫……梅争寒。”单崇飞不知道单夫人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问道:“你今天怎么想起问他?难不成又遇见了。”

单夫人摇摇头,面露凝重之色,她从衣袖里拿出一本折子递给单崇飞道:“这是近日刚送来的关于明年服刑兵役人员的折子,我看你忙不过来就帮你审阅了一些,刚好看到那个孩子。他被罚来虎牙口服役两年,罪名是刺杀县官。”

单崇飞一愣,刺杀县官并非儿戏,轻则流放,重则死罪。梅争寒在他印象中是个懂事又有分寸的孩子,怎么会干出这种糊涂事?单崇飞连忙打开折子,上面对县官之过一笔带过,只说他草菅人命未曾言明具体事宜。对梅争寒的事倒是写的详细,包括后面写了是何人主判。

单崇飞心绪复杂,单夫人见他皱眉,又道:“送官文的人还没走,我派人去打探了一下,听说是因为县官打死他师父,他冲动之下才犯此大错,郡官怜他不过十七岁,又是县官草芥人命在先才肯从轻发落。”

“的确是有些冲动了……”单崇飞喃喃道,心里有些怄火,他其实更愤怒草菅人命的县官,这事要是发生在他的管辖区,梅争寒何苦受这种罪。他越想越是心里不平衡,将文书摔在桌上,道:“这郡官也是糊涂,这种案情怎么能判兵役,最多受点皮外之苦以示惩戒。”

单崇飞说罢徒生一股无力感,可惜梅争寒遭此不公又庆幸他是被发配虎牙口:“罢了,案子已经了结我说什么都是枉然。幸好是发来虎牙口,等他到了我叮嘱下面的人好生照顾他,留他在军营为我所用,以后建功立业回去把郡官削一顿。”

单崇飞说的义愤填膺,单夫人掩唇笑他:“其实郡官的决断还算好,只是两年兵役不是死期,说不定是给他另谋出路的机会。只是我心里的确有些想念这个孩子,你此去王城回来时不如绕道红叶城把他接来。”

“既然夫人想他,那都依夫人的。正好我也多年没见陈镖头,此去能和她切磋一番。”

第92章

丘桐国有十二城,其滇西和江南分别有四城,漠北一城,乾东三城。王城所属乾东,其余两城分别是佘城和川城,皇亲国戚大多就在这三座城中居住,各自有封地。

不过先帝一脉子嗣凋零,所出不过三人,其一夭折襁褓,其二新皇登基后被以谋反罪论处。而当今圣上无所出,算下来整个丘桐国如今还有实权的皇亲国戚就是大长公主李清雅,她是大元帅穆程之妻,二人镇守漠北,手握十万大军。

当年先帝辞世放心不下还是太子的皇帝,把他托付给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扶持他上位,替他平反叛乱后离宫回漠北,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皇上对大长公主心存敬畏,恐惧她和穆程手上的兵权,此次邀请他们归来也是想试探他们的口风,想将兵权收拢在手。他登基数年政绩平平,下面的城主多数心生反意,但都忌惮大长公主,故而维持表面的平静。

若是皇上这次一意孤行,执意开罪大长公主,只怕丘桐国的和平将一去不返。看似如往常一般的城主述职因为丘桐国如今的局势,变成暗潮涌动的争锋之地。在这暗潮之下,更多前世不为人知的秘密要被翻出来。

此来王城路途遥远,梁简把城中之事交给宋远和郑虎,自己身边只带了江盛雪和梅争寒,除此以外他本打算就带上一个闻尧。谁知临行前宋远看见这阵容担忧不已,非要他多带两个人,梁简拗不过他,就又带了两名郑虎精心挑选的侍卫。

前往乾东这一路天寒地冻,不少地方大雪纷飞,梁简特意要了两辆马车,他和梅争寒坐一辆,闻尧和江盛雪坐一辆。两名侍卫赶车,路程倒是比预计的快了不少。

冬天来临不少山头的毛贼都指望干一票大的好过年,梁简他们只有几个人,路上遇上不少麻烦。又一次被不长眼的拦路误了时辰,险些不能按时赶到预计的客栈落脚,梁简的耐心告罄把闻尧叫到跟前:“阿尧,去告知无心让他带六个人去前面开路,再也不长眼的格杀勿论。”

城主府的十二名暗卫以及无心都被梁简带出来,此行凶险未知,他并非就像表面这般掉以轻心。只是树大招风,他一个新城主不宜太过张扬,故而只带三个随从。另外叶白衣也给他不小的帮助,将听音阁的信物交给他,这让他可以调用听音阁的力量。

拦路的劫匪被全部清理,鲜血染红皑皑白雪,梁简擦拭手中的长刀,吩咐闻尧时面带笑意,声音却让人透骨冰寒。他的脸上沾了血迹,让他的笑容艳丽而肃杀。

闻尧领命退下,梁简回到马车,下令继续前行。

有无心在前开路,后面的路程没等梁简他们抵达,想要干一票的劫匪就被屠杀干净。这事在路上的山头传遍,但因为没有活口,那些人传来传去,反而传成黑乌鸦所为。

梁简他们在路途中休息时听说书先生讲的绘声绘色,不由冷笑。他这次无意要谁帮忙背锅,却没想到民间自动把锅扣给黑乌鸦,这可怪不了他,要怪就怪黑乌鸦自己臭名远昭。

“这黑乌鸦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一路来听了不少速回。此事明明不是他们做的,可为什么大家听到是他们所为一点也不惊讶怀疑。”江盛雪有些不解,随口问道。

他们六个人坐一张桌子,远离说书先生,倒是无人听见他们的话。

闻尧对黑乌鸦有所耳闻,解释道:“因为黑乌鸦本身就是死亡和恐惧,他们从诞生之日起就在民间犯下无数灭门惨案,手法干净,来无影去无踪。其实他们真正是什么样旁人并不在意,旁人需要的只是一个看似合理的答案。而且他们常年戴着面具,从未以真面目示人,就算有人戴上面具假扮也不会有人去质疑。”

闻尧解释的很清楚,但正是解释的清楚,江盛雪的心里反而有了另一个疑问:“凡是假借他们之名做的事都算在他们头上,可又无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黑乌鸦真的存在吗?”

江湖之事本就是以讹传讹,黑乌鸦嚣张至今却未曾覆灭,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这种问题想必是很多人心中的疑惑,但是恐惧黑乌鸦的力量,没有人敢去深究。

江盛雪的话让大家为之侧目,梅争寒不由地看向梁简,在场的人中只有他和黑乌鸦交过手,黑乌鸦存在与否他最清楚不过。

梁简略沉吟,手指摩|擦手中的粗茶碗,江盛雪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黑乌鸦一开始是怎么来的已经说不清楚,从他们手上的第一桩灭门案开始,他们就一直代表血腥和残忍,但至今无人见过任何一人的真面目也让人十分怀疑。

他前世真的灭了所有的黑乌鸦?还是说因为他当时过于凶猛的反扑让黑乌鸦觉得自己惹上了大麻烦,不得不舍弃黑乌鸦这个名字转而变成其他的门派。反正脱下面具,也无人认识他们。反之亦然,戴上面具,人人都能成为黑乌鸦。

这辈子从黑乌鸦袭击江城到现在,还没有黑乌鸦被剿灭的消息传出来,相反传说依旧存在。那延续这个传说的那些人,又真的是黑乌鸦吗?还是另类的模仿者?

“我说的不对吗?”江盛雪见大伙都沉默下来,梁简更是陷入沉思,心里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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