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倚槐把那些小玩意推到陆月浓面前,而后转头骄傲地看着桌面上的半成品:“是个家。”
四四方方,有遮风挡雨的院墙、四季常青的乔木、饮啄悠然的鸟雀,有温馨美好的装潢,也有相爱其间的家人。
陆月浓问他:“你把这个送给福利院小孩子?”
江倚槐点了点头:“嗯,希望他们有一天会拥有幸福美满的家。”
陆月浓却否定他:“不合适。”
江倚槐觉得自己的祝福没什么问题:“怎么不合适?”
陆月浓看着这座迷你屋宅,若有所思:“他们不会这么想。”
因为是从来没有拥有过的,摆在眼前才会刺痛。
受过伤的孩童,大多学不会全然的坚强,笑靥如花是或牢固或脆弱的表象,包裹在深处的敏感最是触碰不得。
“那我,重新做一个好了,”江倚槐突然就懂了,心情也低落下来,他想到了自己,“我没想这么多,唉。”
陆月浓眼睫一颤,江倚槐家中出事也就过了一个多月,拥有过又失去的,又何尝会不痛呢。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抱歉,我说了不该说的。”
江倚槐扯起嘴角,说:“没事,我可以的。”
两个人便不再说话,安静地做自己的东西去了。
过了会儿,有几个男生凑过来向江倚槐请教,江倚槐教这教那,**乏术,倒看不出有异色了。
在体育之外,陆月浓什么科目都擅长,这是众所周知的。但他其实还有一样自小到大的短板,便是美术,这个美术的定义则是小学常开设的两门课程——绘画与剪纸。
这个如何努力都拯救不了的短板随着年纪渐长,课程退出舞台,逐渐不再显露。谁知班长突然倒腾了这样一个实践活动,他不得已再次暴露黑历史。
不过陆月浓是个不会轻易屈服的人,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得上,他把江倚槐刚刚送给他的那点小手作,一个个拆了,顺着折痕和拆解的步骤,拼着记忆记住几个最简单的。
只可惜,实操与理论出入太大,好几个下来还是不得要领。
一旁的江倚槐截然不同,他教完一帮“徒弟”之后,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做完了一束纸玫瑰花,精致得像是锁在礼品店橱柜里的独家定制,仿佛下一刻,他就要举着这束捧花去拐骗小女孩了。
但江倚槐并不在意自己叠得如何,也忘性很大似的,抛却了之前的小插曲,反而津津有味地看陆月浓叠。
平日里无所不能的陆月浓,居然在手工上笨拙得不行,反差之大,实在令人惊讶。
看穿这一点的江倚槐,故作声势地咳了一声,然后捻起一张纸,微微改换了坐姿和朝向,看似心无旁骛地折起一只千纸鹤。
他折得很慢,白而有力的指节却不失灵巧地翻覆在纸片上,外折,内窝,每一道折痕都力度适中,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到位。
不过江倚槐并非真的全神贯注,而是一心二用。江倚槐的余光里,扫到陆月浓斜斜看过来,窥得片刻后,又小心翼翼地把目光收回去。
江倚槐头一回见到陆月浓做这么“不上台面”的事情,觉得有趣又可爱,便任由他看,并且视若无睹地继续折。
一个小时过去,陆月浓靠着“偷技”,勉强把最简单的那几个真的学会了。
班长拿着箱子来收作品,江倚槐这种早做好还待在里头的,一律视作无事添乱,被无情地逐了出去和小朋友做游戏。
箱子递到陆月浓面前,陆月浓看着满桌子的试验品,迟疑了一下,道:“稍等一下,我折个更好的。”
室内已不剩什么人,窗外朗朗笑声,在初夏温热的风中渡来。
陆月浓手里有一张纸,可以叠一条帆船,或是一只千纸鹤,但最终叠成了雪白无瑕的一颗心。
心投入箱子,陆月浓离开座位,还没来得及走出多远,忽然听见有人在窗外喊了他的名字,那声音从背后传来,却响亮极了,像是冲撞过来的实物,从背后要将他牢牢抱住似的。
陆月浓转过身去。
活动室外,江倚槐站在滑滑梯前,一只手举起球拍,另一只手紧握着什么,又突然向上一掷,抛起某样东西。
拍子被那只有力的手扣住,在半空中向前使劲一挥——
“砰”的一声。
举手投足干净利索,如果忽略他此刻并非置身体育馆,俨然球场风采。
击打的声音原本是很响的,但传到陆月浓那头,只剩下轻轻一点。
被击打的物什以极快的速度离手,从远处直直飞来,划过空当的活动室,逾越未曾关上的窗户,最终落进陆月浓的怀里。
陆月浓没有躲避,甚至停在原地半分不挪,出于某种应急机制,他下意识地拿手接住了快速飞来的东西,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摊开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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