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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用了,没事,真没事,我们也就是跑来看看陛下为何不临朝,是否身体不适,现在放心了,嗯,非常放心。言官们相互对视后放弃了,因为都想起来一件事:陛下和亲王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的啊,除了早朝这几次,无时无刻,看到陛下,边上就有亲王,找到亲王,陛下立即就会出现。兄弟亲密无间、感情和睦,明白白的,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就因为陛下贪恋武技,赶早与侍卫对练而误了朝,大家就怀疑这怀疑那的,羞愧了。朝上又没有什么要紧事,而且晟亲王是真本事,若有了事情,找陛下解决不了,还不是要找亲王?

林晟钰并不知道言官们一回头已转变了想法,正一边生气,一边又自然地批着奏折,直到曹显顶着一头湿发,兴冲冲地走进来,将他抱了个满怀,才一摔奏折,怒火升腾。

“你这边潇洒,我可是都成了专权窃位的奸臣了。”

“不会不会,一时误会罢了。有你太省心,我不是就散漫随心了嘛。以后早朝我再不落下。何况,你安排的事,谁能说出个不是?以后谁要是有意见,我就让谁主事。”曹显抱紧了任厮磨安慰。

也是,我做的事,谁有能耐说三道四?林晟钰慢慢想到开怀,继续帮曹显批阅奏折,批注后由曹显拿玉玺盖印,时不时两人也商讨几句,虽然还是林晟钰拿主意的多。

既然是舍不得分离硬留下来的人,自然是心甘情愿地护着帮着的,就算是是非非难免,总不舍初衷。

转眼京城白雪印红绸,年关临近。一骑快马,踏雪入宫,居然是从边关捎来了一叠家书。

在暖融融的晟乾宫里——这是特指给晟亲王做宫内居所后改的名,而且人人知道国主特别怜惜这个失而复得的皇弟,有什么好东西都往这宫里递,通风采光冷暖一应整治到最舒适,搞到后来,资格寝宫都比不上这边,就天天到这边来睡,特意在晟亲王的卧室隔壁指了一间房间,因为国主和亲王都严定他们活动的区域不允许人随便进出,晟乾宫的宫人们也不知道,其实有用到的一直只有一间卧房。曹显和林晟钰一起回来,例行去自己卧房转一圈,翻起床被,就转身进了林晟钰那间,俩人靠坐着,温茶拆家书看。一封,二封,三封……看到第四封的时候,一起笑了。

第一封家书是老国主的手书,主要说的都是正事,有边关情况的说明和预测,也有对朝中时局的评说,思虑长远。曹显和林晟钰一起看了两遍,有静静地等林晟钰思索了好久。林晟钰暂时收了起来,说是需要琢磨琢磨,由他来回信。

第二封家书里厉元帅刚劲有力的写了没几句话,一个意思是孩儿们再运些粮草来,开春好好再干一场,敌人差不多就要低头认输了,很快了。再一个意思是,不要指望事情结束后我们俩大人还会回来,外头多自在,我们放飞了。

第三封家书是林藩主写来的,满满两页纸的嘘寒问暖和家长里短的殷殷切切。称呼吾儿说的似乎是晟钰又时候是曹显。“我什么时候去藩国看我娘。”林晟钰看完觉得眼眶发热。“明明是我娘吧?”曹显愕然,你父亲我算是还你了吧,怎么还赖着我的娘?“你的娘你能叫啊?”“……”好像真不能,曹显觉得自己又吃亏了。

压在最底下的第四封是个意外,写信的人是宴常冀。由他率领西蜀军精锐赴边关驰援也是理所应当。信里先说明是元帅说的可以带信给晟亲王(新王登基和晟亲王获封的诏书在西蜀军营中人人喜闻乐见,与有荣焉。),一别经年,甚是怀念。尤其是西蜀军自筹军粮,入冬前,军营里就特意送来了过冬物资,有几大车的腊肉,烧起来香飘十里,可把其他官兵羡慕的,连元帅都亲自跑来讨食,兄弟们还慷慨了一把,请全军吃了一顿,蜀地的腊味实实在在扬名了一把。这都多亏了晟亲王当初用一顿腊肉引诱人耕田的创举,要不然哪有这么多的鸡鸭肉可以供应?另外,也时时想到一起的那几场战,可惜现在没机会再一同上战场了。不过,元帅身边有一军师跟晟亲王特别像,身形很像,气质也像,神机妙算的有时都有是同一人的错觉,只可惜就是身体太差,常年面色蜡黄,还不能太吹风,大部分时间窝在屋内或军帐里。元帅要时时讨教计策,也方便安排人仔细照顾着,只好同行同住,顾念得紧……

曹显和林晟钰会心一笑,都是“死人”了,自然不敢招摇过市,只是假扮病弱这一节,明显是某人图谋同行同住而已吧。

三月回春,消雪入惊蛰。春雷未至,军报震天。元军降了!曹显拟下便宜行事的旨意,快马递回军中,把接降和谈一事放手给厉元帅(背后的老国主),随后广诏天下。随后,从京城到边陲,多少人呼朋引伴围拢到布告墙前,先是难以置信地相互确认“元军投降”这几各字,再是或哭或笑,一片欢腾。

五月初,三军凯旋回京。曹显携亲王再次临城门宣读元国割让三座城池的约书,三军振奋高呼:“威武!”副帅呈上虎符,连同帅印一并交还国主,众将士卸甲归营。林晟钰主张暂时先收了帅印,因朝中短时难有武将可与厉元帅相当,强行推举不能服众,反而不美,且当下朝堂稳固,也无需军威压制。曹显收了帅印,还感慨如果当初换太子成功,自己远走边关,也许就正好接了这帅印了。一看林晟钰眼睛瞪过来,立即呵呵呵改口,说过个十几二十年的,就封林晟钰为元帅,也带自己去打个藩国来逍遥。厉元帅诚如前言,驻留在了关外。曹显颁下封藩令,将新到手的三座城池一并划作厉藩王属地。家书有提,北地虽不如西蜀宜耕宜作,但草场壮阔,牛羊肥美,相携纵马,快意无边。曹显和林晟钰都曾唏嘘感叹,颇为向往,曹显才有此一说。

自此,昭国的强盛之势已成,国主在日渐平静的朝堂上迎来了天大的难题。

☆、隐疾

林晟钰惯常地批阅奏折,几眼扫完一封,未批未注,随手扔给了一旁陪同的曹显。曹显接过,扫了一眼,迅速捏成个团,扬手抛进了废纸框里。紧张地看林晟钰是否生气,一看,嘴角似乎上弯着,还好,没生气。

林晟钰被曹显的紧张劲逗乐了,眉眼弯弯地转头看曹显,“扔了有什么用?那可是简御史的奏折,你扔了他明天也照样当廷要奏。”“唉——”曹显头痛地瘫在椅子上,想着要不明早逃了吧,不上朝了,简御史可是个人才,正直又不失机敏,就是大道理太多了,讲起来一套套的还特别能服人,不好应付,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出了简御史,还有葛御史,肖侍郎,王都尉……满朝文武,除了深知就里的陈靖元安静看戏,人人都上赶着来给他说媒,真是太闲了啊。

刚开始的时候,曹显作死,故意拿一叠递上来的秀女图逗林晟钰,结果亲王一醋,第二日早朝上就奏应固国本,延根基,今国主二十有一,需尽早选后纳妃,以尽人伦。且后应主德寡颜,特请已致休的乔阁老荐举一女,容貌一般,德才出众,望主纳采。曹显满耳朵都是林晟钰冰冷的语气,一眼都不敢看递到面前的画像,连说不行,强行退朝。之后,怎敢再放肆?再看到这些言说,自然是避之唯恐不及,小心地哄着林晟钰,眼看着是哄好了,看凑在跟前的弯弯笑脸,让人心痒手痒。曹显一伸手搂过来,一边亲一边控诉:“众人都认为你是真的着急,亲王都急的事,谁不跟着说一说啊?还不是你闹的!你要想办法帮我。”一天天的,朝堂上是越说越来劲了,烦!

“不好办啊,涉及伦理纲常,堂堂国主岂能如此!”林晟钰边笑着继续刺激曹显,一边躲着他不安分地乱摸乱蹭的手脚,这青天白日的——

第二日早朝,没什么特别的大事,循例两三事请示完,简御史出列,说臣昨日特意上折之事没有批复,那就在朝堂上再说一说。曹显一句“不必,朕自有主张”还没出口,底下居然是一句接一句“臣有同请”。好吗,这是商量好了来的。只好撑着头听简御史纲常伦理大讲堂,完了还有其他人的补充若干。

林晟钰低眉垂目,静立一旁,不经意间一瞥,就对上陈靖元无奈地在他和曹显之间来回扫视的目光。

等到终于讲完,廷上静默下来,众人才发现开始撑着头一脸不耐烦地歪着的国主,此时一脸沉痛地坐直了身子。曹显两手握着一把,面色黑沉,摆出一副隐忍纠结表情,欲言又止几回,看得台下人人忐忑,最后才似乎极不情愿地出了声,

“朕,有隐疾。”

林晟钰:“……”这也可以说?

陈靖元:“……”太拼了!

百官们:“……”天哪!原来是这样啊——啊——

曹显“有隐疾”之后,世界就清净了。朝上朝下再没有人敢对纳后一事有只言片语,秀女图也第一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百官们:还能说什么?摊上这事已经够绝望了啊,还要被说三道四的……禽兽,之前咱那就是禽兽!

找了太医过去,还千叮万嘱了要委婉,要迂回,可不能再刺激到了。太医小心翼翼地进去,小心翼翼地问了问题,很快就摇着头出来。

——没戏,什么办法都试过了,真是不行。太医被主上一脸死相和笃定的语气镇住,哪敢上手查,而且有谁没事说自己不行的?于是此事就此落定,百官绝了心思,开始思考别的出路,国不能无储啊。

林晟钰:……突然很理亏,然后连着好几个晚上被曹显“有疾”的部位使命折腾之后,开始反思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真是要命了。

两三个月时间,内宫陆陆续续多了一些三四岁到十来岁的孩子,原由是新设立了内学堂,专门召集有皇室血脉的学童,连同一些世家子弟,延请名家学士、翰林太傅教导经书史学、治世才情。虽然国主无所出的事并没有太多传扬出去,但谁不想自家子弟接受翰林大学士的教导呢?符合条件的人家自然迫不及待地送了孩子过来。一直冷清的内宫也突然热闹起来,处处充满了孩子的嬉闹声和随行宫人奴仆的来往动静。老国主自太子妃后心死,人丁稀薄,但兄弟姐妹,再加上堂字一脉,所有的子息汇拢来,还是十数以上的。征得国主同意后怀着别样心思安排了此事的官员们大体放心了。陛下,您也不必太伤怀了,就看着挑一个,当作自己的孩子吧。

曹显对此安排非常满意,甚至是得意。兴冲冲地有空就想拉林晟钰去看孩子,林晟钰就没这么好心情了,说实话其实有点心累——这都几个月了,这事真的过不去。曹显一狠心舍了名誉的后果就是林晟钰不得不跟着“舍”身,试想某人一不如愿就露出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说:“我都这样了……”,你能奈何?依他,只能依他。然后就是胡天胡地一晚晚的,累得腰都要断了,而且心更累,总觉得自己被拿捏得莫名其妙的有点冤。

林晟钰不肯一起,曹显还是自己去了,这可是正事,大的说是国本,切身的说也关系到两人以后的几十年。

曹显不引人注意地靠近内学堂所在的文和殿附近,还真的一眼就捕获到了目标。今天早朝散得快,曹显过来时还是学堂早课的时间,书声朗朗透窗而出,一个六七岁的小童站在窗台前,闭着眼睛跟着背读,脸上还带着一点迷糊的睡意。曹显眼前显现的是另一幅场景——不同的学堂,相似的窗台,里面一样的书声,外面七八分相似的孩童。那时的晟钰几乎每天都是带着睡意赶来学堂,被先生拦在外面罚站。那时迟到了还要罚手板,曹显总是替着,理由是这人我罩着呢。先生听了气他猖狂,打得更狠几分。林晟钰急得哭,让曹显一定要叫自己早起,不要迟到,但叫不起来,林晟钰打小嗜睡。小小的晟钰还去找了先生理论,说虽然自己迟到,但并没有耽误功课,该背的文章都背熟了,比别人还背得多,不信可以随便查。只是先生是古板的,认为晟钰不该占着聪明就偷懒,还是要罚。曹显一直替着挨打,好几年,林晟钰站窗台,也是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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