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肯承认的是,他虽然谋划好了这一切,却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段一定不会刺出这一剑,哪怕是他刺激段,段也不会那般做。
而事实上呢,他还有许多刺激郑悟段的话未说,郑悟段就将剑刺入了他胸口。
宵练剑虽不伤人,该疼还是会疼的。郑悟段刺的那般慢,像是巴不得他多疼会儿。
“京地的人不会如此,我是几年前去京地的?当时他们见了我便对我极为欢迎,每每出去都有人巴不得同我说几句话,原来这些一开始就是假的,郑悟言,你想了多久,怕不是一开始就想要我死,想要我身败名裂!”,太叔想吼一句,却发现自己累得连声音都小了。
郑伯的确是早就想让姜氏与郑悟段得到他们该有的惩罚。
但若是他二人不如此贪心,事情又哪会如此。“段,如你不要京地便不会如此。”,京地的位置何其重要,郑悟段与姜氏竟是真的敢要。
“不要京地?那晚的乐果然是你安排的,你是不是还想说多行不义必自毙?郑悟言,我现在将这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你不如等着跟我一样被人戏耍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殷天子三剑那个,引自《列子·汤问》。
二儿媳就是殷王呢,毕竟晋仇是二儿子,虽然我最近有些想将他逐出家门,但不得不承认,有好东西我还是想给他用的。
☆、生死之事(十一)
郑悟言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人戏耍的一天,但他知道自家弟弟郑悟段已是不能再留,其实他们之间还是有抹兄弟之情的,如若有人威胁他说兄弟二人之间只可留一人,那以前的他愿意将段留下来。但现在的他不这样,他会选择杀死郑悟段之后再自己死。
不是见不得郑悟段过的好,而是见不得郑悟段与姜氏在一起,如他们在一起,讨论自己死时的摸样。郑悟言哪怕变成厉鬼也绕不得他们。
那场面真是想想就使人厌恶,郑悟言无论如何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段,你想如何,现在下山吗?”,他不理郑悟段那句还给他的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觉得没必要。
要遭报应一起遭报应,而且老天也不会爱管他们这些普通的修仙之士。
说来真正的多行不义必自毙,也不过是太伤天害理,而遭到对方的回击罢了。
郑悟段死,谁还会回击他。
他郑伯在世,所耍的手段大多送给了自己的娘和弟弟。
“郑悟言,我只问你,你心中可还有兄弟情?”,郑悟段瞧出在场诸人那不善的眼光来了,但他不曾理会。
郑伯回道:“你心中没有,我心中亦无。”
他不明说自己心中无兄弟情,只是这般虚与委蛇着,郑悟段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来,只是不曾想到这种时刻郑悟言还在端着,唯恐他人说自己做不亲不义之事。
“下山吧。”,郑悟段转身,从凉亭迈出,直直向山下扎去。
郑伯在那一刻还以为郑悟段是想直接跳崖而死,但太叔哪会那样死,摔得面目全非委实不好看。
太叔的脸很好看,他做不出死前毁容的事来。
也不愿意将自己最糟的一面留给世人,留给郑悟言。
当风声呼啸从太叔耳边穿过时,他想起了很多,就像之前在凉亭那样,他拖着郑悟言玩耍的事,他跟郑悟言一起骑马,一起打猎,一起攀山越岭,他生命中最美好的那段时光其实是和郑悟言一起度过的,郑悟言若死,他那份活过的经历也就算是没了。
但他印象最深的根本不是什么外出游玩,逗姑娘的事。
如让他失忆而只能记得一件事,他希望那件事是多年前,他们一家坐在一起,他爹还未去世,他娘虽不喜他兄长,却也不敢做出什么来,于是他们四人一起坐在凉亭下,那是郑地的盛夏,凉风习习,丝毫不热,他奔着,跳着,想要捉住空中的蝴蝶,偶尔口渴,只需回头,他兄长就会把梨汁给他。
他娘做的梨汁,他爹碾的冰。
无外人在场,只有他们一家,整个郑地都是他们的,但唯有那个凉亭是属于他自己的。
他们可以一起在京地,在西鄙北鄙,在制地,在所有属于郑的土地上尽情奔驰。
他手执辔,两骖如舞,只要回头就能看见他家兄长。
再回家,父母俱在。
他希望他父能活过来,他活过来,家就不会乱,一切还可以继续。
太叔扎向地面,他落地时轻飘飘的,像一片树叶,丝毫没有以往那种驾马飞驰的洒脱。
唯有无边寂寥。
郑伯踏在空中,随太叔一同降落,太叔落到何处,他便跟到何处。
他也不希望郑悟段砸在地上,面目全非。
山终究只有那么高,太叔踩在地上,他看着那些和他一同来郑地的修士,问:“你们都是真心想和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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