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达尔蹲在他们两人之间,极其专注地看着罗伯特,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去留意站在他们和目标之间的其他人。如果他们能足够耐心地等到那个男人离开,夺回宝物只不过是小菜一碟。昨天守卫们就在滔滔不绝地说他们有多讨厌罗伯特的视察还有他们的工作时长。其中一个还声称对如此靠近这个“宝物”感到担忧。“你的厌恶并不会提高我们的生存率,”卡达尔低声说,“他是你的上级,因此你应该服从他的指令。这是你对我说的。而且经常这么说。”
但是最终,阿泰尔当时的领导把他们丢给了一个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备战的敌人。罗伯特轻而易举地将阿泰尔扔了出去,而他的守卫在一阵刀剑铿锵声中制服了卡达尔。马利克迅速解决掉了一个尝试攻击他的男人。这个举动在他的小臂上留下了一阵尖锐的刺痛,还有随之而起的愤怒。
在将卡达尔压制到地面上的人群旁响起了罗伯特那让人紧张不安的笑声。其中的一人抽出刀子朝人群中央猛地刺下,卡达尔痛苦的叫喊声顿时回响在墙壁和天花板之间。马利克杀了一个人,然后利用那本应保护穿着者的盔甲间隙一刀捅死第二个。罗伯特在一边看着他,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愉悦的微笑。
“你觉得这不好笑?”罗伯特问,“对我来说这可好笑了。”
马利克将最后一个人从他弟弟身上踢开,而罗伯特在他们身后像饲主叫唤他的狗一样吹了声口哨。卡达尔尝试站了起来,脸色苍白但是行动中依旧不失气力。现在没有人会袭击他了,剩下两个活着的守卫正忙着将宝物从原来的位置搬运走。马利克刺穿了其中一人的喉咙,从另一个人手上将宝物一把抢了过来,然后抓起他弟弟的手臂拉着他转身就朝地一条通道跑去。他不知道(但是希望)这条地道会将他们带往一个出口。
卡达尔虚弱地跑着,在每次狼狈不堪地被绊倒时发出嘶嘶抽气声,直至他倚着墙瘫倒下去,不得不双手紧抓住他自己的腿。地道里几乎没有光线,勉强能看见红黑色的血液正从卡达尔大腿上的一处创口中不断地涌出。对多数人来讲这是一个可怕的致命伤,但是马利克仍扔下宝物,从他腰带上抽出一条布带。当卡达尔颤抖着把马利克推开的时,前者的手正颤抖着——又湿又热。他毫无血色的脸布满了汗水。“马利克,”他无助地从喘息中挤出这句话。
“我们必须继续前进,”马利克厉声对他说道。他抓起他的一只手臂,扯着他朝出口走去。但是卡达尔步履蹒跚,他的呼吸声随着他的脚步愈发沉重。他一头倒下了,身体踉跄地撞上了马利克。他的手扯住了马利克的腰带。本能地,马利克俯下身去。“现在可没时间让你偷懒,”他说。
传来的急切脚步声让马利克的注意力从卡达尔煞白的脸上移开了一小会。他丢失了他的长剑,还剩下一些飞刀和一把短刃。他平时并不喜欢用这两种武器,但是他有足够能力挡下另一波进攻。
“马利克,”卡达尔说。
“什么?”马利克催促着,“起来。”
卡达尔笑了(他的嘴唇是如此苍白)。“你是一个好哥哥,远比我值得的好。”然后他的手划过自己的咽喉,一股鲜血从他喉咙上延伸的伤口处涌出。伤口的左边还因为下手犹豫而尚浅,但是延伸到右边就深得足以让动脉里的血液一股股喷溅而出。马利克朝他惊声尖叫了起来(毫不顾虑逼近的危险),慌忙用手捂住伤口。血液从他的指缝间喷射出来,在地面上和墙上绽开出一朵朵血花。卡达尔的手虚弱地推搡着他的胸膛。“快走”,他闭上了眼睛,说出了最后的话。
来势凶猛的敌人让马利克立马跳了起来。现在在生存本能的驱使下,他受过长久训练的身体行动了起来,接管了他被那令人晕眩的震惊冲得呆滞混乱的大脑。他用他湿滑的右手紧紧地抱着宝物,强迫自己那双虚弱无力的腿用最快速度跑起来。
——
出口似乎就在前方,这在狭窄阴暗的地道之中无疑是一丝振奋人心的宽慰。他的靴子踏上了松软的泥土,他记得是要走右边而不是左边,朝着某些模糊记得的藏匿点跑去。在一小片没有荫庇的枯树丛边的小路上,他失足摔倒了,然后顺势滚了下去。尘土在他尝试着站稳脚跟的时候溅进了他的眼睛和嘴里。那个宝物(一个多余的重负)从他冻僵的右手中掉落。他抹了抹脸上的尘土让他的视线保持清晰,然后他看到最后的一个守卫手中挥舞着剑朝他冲过来。
马利克站在原地,身上仅剩下一柄短剑可以战斗。他闪身一躲,敌人沉重的剑风刚好在他头顶上扫过,然后他用尽全力朝上方刺去。短剑狠狠地撞上了骨头,反作用力导致的震颤一路从胳膊传到了肩膀,力道之大让他的骨头几乎散架。这给予了敌人致命的一击,但是作为代价他也失去了他的武器。
暴露在阳光之下,他手臂上的伤口是当务之急。血肉模糊的伤口还不至于令他还在砰砰跳动的心脏停止,但也阻止不了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带给他的恍惚的不真实感。一瞬间,白噪音让他的世界陷入一片空白,他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除了连皮带骨地将自己的小臂切掉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方法能救回他的那只手了。
生存训练及时地在下一秒闯入了他的脑海之中。他将那条绑在他腰带上作为止血带的布带扯了下来,在上臂上缠绕了几圈,用他的牙齿将布带扯紧以防止血液的快速流失。他转向宝物,伸手抓起它,紧紧地环抱在他胸前,弓起身子,迈步奔跑。
他的意识中只有三个简单的念头不断循环着:马。马斯亚夫。阿泰尔。
Chapte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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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泰尔终于找到了一口井,贪婪地饱饮完井水之后,他打了一桶水从头顶浇下去,将身上的污迹冲洗掉,任由一道道泥水从他脸上流下。有几道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但是大多数人都因为那身白色的刺客袍和火红的腰带而知趣地移开目光。此时此刻,阿泰尔从来没有如此感激这种选择性的无视。现在他才将插在手上的木片拔出来,然后用井水清理伤口。他用力擦洗伤口,直到周围的皮肤泛红、直到流出来的血液也恢复到了鲜亮的红色。随后他用另一块布条重新将伤口包扎好。
他花了一枚硬币从一位没问他问题的妇人那里买到了一顿相当不错的饭,但是当他发现一匹马在草地上晃悠着吃草时,他顺走了马。
——
阿泰尔无法长时间骑马,他背上的疼痛让他不得不下马重新走路。他僵硬的腿使行走也成为了一种痛苦,但是至少运动和时间能有望缓解僵硬的关节。然而,是独自行走的单调乏味在一点一点地吞噬他,他的兄弟们前途未卜的命运萦绕在他脑海中,在他耳边喃喃低语,指责着明明牵着一匹马的他居然把时间浪费在步行上。
这种迷惘让他咬牙忍痛,重新回到马背上。他在大概路程一半的地方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坐下来吃掉了那一小块他好不容易弄来的肉,而他偷来的马在一旁吃着草。从他骨子里渗透出的疲惫甚至比身上的伤痛更加来势汹涌,毫不留情地将他吞没。
——
这段行程花了几天才到达目的地,他在骑马和步行之间来回变换。当马斯亚夫终于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显现,他才勒马慢行。那个在村庄外管理马厩的人看到又一匹偷来的马时嗤笑了一声。阿泰尔默默地容忍着他们对他偷窃行为的厌恶,就像他们默默容忍着将马匹送回给原主人的杂务一样。
“马利克或卡达尔有回来吗?”阿泰尔问其中一人。
“没有,”他们回答,“你的那匹马呢?”
阿泰尔将它留在耶路撒冷外了,那时他正忙着(又一次)帮助一个被一群守卫欺负的学者。他或许可以找到它,但是这可能比他想花费的时间长。所以他什么也没有对他们说,径直踏上了通往总部鹰堡的山路。如果马利克和卡达尔还活着,他们肯定已经回来了(带着他失败的笑话凯旋而归)。他思考着如何恰当地在没有亲眼目击的情况下向最高大导师汇报那对兄弟几乎确信无疑的死亡。
当他到达鹰堡时,他决定宣称这整个任务是一场败战,然后将马利克和卡达尔的死亡留给而后他们被人发现的尸体或者他们活着回归的消息来决定。那个老耶路撒冷的分部馆长一定会留心任何有关被谋杀的刺客的流言。拉乌夫在他进去之前拦住了他,他粗鲁地拉住阿泰尔的一只手臂,朝他露出一个友善得可怕的微笑。
“阿泰尔,”他说,“新人们需要一次演示。如果你能留下来,或许你可以向他们展示下一个真正的大师应有的技艺。”他或许是唯一一个说话不带任何讽刺意味的人。他欣赏阿泰尔的技能,没有任何挖苦或者恶毒的嫉妒。拉乌夫是训练阿泰尔的其中一人,即使在真相暴露之后,他也依旧为阿泰尔的成就感到骄傲。
“如果我留下来了的话,”阿泰尔向他保证。
当阿泰尔看见大导师时,他(令人惊讶地)朝他微笑起来,张开双臂,宽厚地欢迎他的归来。阿泰尔没有回应他的问候和迎接,而是站在手臂的范围之外说道:“任务失败了。我们没有夺回宝物,而我不确定我的兄弟们命运如何。”
“什么?”大导师朝他吼道。
“罗伯特把我扔了出去,我无法——”
“把你扔了出去?”大导师重复道。他步步逼近,而阿泰尔并没有后退。两人之间紧挨的距离让他伤痕累累而又精疲力竭的身体暴露在攻击范围之内,但是大导师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狠狠地打他一巴掌以宣泄他那点小题大做的愤怒。“你还是你这代人中最年轻和最强大的刺客大师吗?”
“我低估了圣殿骑士,”阿泰尔平静地辩解道,“我无法——”
大导师的脸上阴云密布,他的表情看上去在思考着什么样的惩戒才能抵上这份无法饶恕的罪过,这让阿泰尔骨子了的决心动摇了,感觉仿佛仅仅一瞥就把他从里到外翻了个遍。无论他想要说些什么,身后的一阵喧哗声打断了他。阿泰尔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马利克:他拖着一只发黑僵死的右臂,全身上下布满血迹,散发着恶毒的怨恨气息。在他身后,两个新手正搬运着那个他们被派去找回的沉重的金色宝物。宝物暗哑的金色表面反光在大导师那张大书桌旁的书架上,映出一片微亮的光晕。
“我做到了你的爱徒没能做到的事,”马利克朝他啐了一口,“而且我还带回了追兵,由罗伯特?德?沙布尔领头的一支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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