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花轻笑:“是小师叔,那上面还有九个呢!”
正在这刻,身边忽有个干瘪沙哑的嗓子,插了一句问:“对呀,怎么只有六顺回来了,一順班那几个呢?”
江鸽子闻言,有些惊讶的扭脸看去。
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段爷爷。
他老脸涨红的看着白兰花,欲言又止。
可是白兰花却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伸出十分好看的手指,轻轻在面前的陶杯边缘画着圈儿,还用特别不在意的语调嗔笑着说:“谁知道呢!兴许……就死外面了,许肉都烂了,臭了吧!”
段爷爷脸上顿时一白。
白兰花站了起来,脱去合体的嫩绿色的小风衣,露出里面一件黑底,绣着金鸾鸟的盘扣袄子。
她一边卷衣袖,一边指着外面的几个箱子说到:“江杆子,外面的东西可是按照您的要求置办好了,您先过过眼吧。”
江鸽子笑着看了一下段爷爷,又看看那边一直不敢过来的黄伯伯,点头说:“好。”
这帮子老家雀,看样子个个都有花花肠子呢!
场院里,七八口樟木大箱子被齐齐的打开。
江鸽子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盒子开盖之后,他取出一只树叶形状的银色六挂步摇轻晃了两下。
老戏台前,一阵久违的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迅速荡漾开来。
本在巷子山墙附近做针线的几个老奶奶,忽停了针线,都一个个的齐齐向着这边瞧了过来。
白兰花面上带着一丝得意的问到:“杆子爷,我家这盔头组的手艺如何?”
江鸽子赞叹的捏起一只百灵鸟的银色头饰反复看着,嘴里也是真心实意的赞叹着:“漂亮,厉害!现在这样的手艺还真是不多了。”
“不多?”白兰花秀眉一扬,带着小傲娇的样儿说:“这边的我还不清楚?都是浇铸模子出的劣货!能制成这样儿的,一丝一丝裹出来的手艺,也就是我一家了!真催命一般,害的我小师叔每天儿住在我们那破窝棚委屈着,那真是从头到尾都守着,出一件要反复摸上好几次,那是错一点儿都不成的。”
江鸽子闻言轻笑起来:“他哪儿是去监工了?他是嫌弃我动电锯闹腾,去你们那边躲清静是真的。”
说到这里,江鸽子扭脸对着舞台上喊了一句:“桃子,你带她们下来!”
说完,江鸽子对白兰花说:“劳烦!接下来,那就麻烦白班主了。”
白班主一伸手从袄子挂坠儿上取下一个巴掌大的白骨扇,用秀手一开一合的轻笑到:“说哪儿的话!我也算是老三巷子出去的,这都是份内的事儿,再说了……我这都是收钱儿的,您少一文,我就躲一文的懒,得了,这里就交给我了。”
然而,白班主这大话说了没几分钟之后……
她拿着小扇子,支着桃子的下巴,左右不客气的打量了一番,接着就黑了脸。
她说:“我的苍天,你娘咋养的你?”
咋养的?
桃子姑娘有些听不明白,面前唱大戏一般的老阿姨在说什么。
这姑娘到也实在,人家这样问,她就实问实答了。
“吃米!吃面!吃菜!我爸发奖金,就吃肉!”
白兰花胸腔一鼓,很快她又收了笑,用小扇子捂着嘴巴,眼神忽变的严厉起来,语言如刀刃过心尖,开始放血般的说了起来:
“可真是,瞧这癞蛤蟆皮儿一般的脸面!都说元宝河畔出美人儿!好么……如今美人就甭想了,一个个的就连人样儿都没有了,竟脸都不会洗了?瞧瞧这脸上长的?这是腿毛吧?
……你这是什么啊?疙瘩都连成山丘了,得让你娘拿锅铲咔嚓才能去的包!!啧啧啧……也不知道叫你娘给你们去去浮火,女人汤你们娘给你们煮过么?
……咱老三巷的姑奶奶的棺材板儿都要盖不住了!瞧瞧咱们的姑娘吧!哎呀呀,这真是被……那帮子牲口把美丑观念都灭的渣儿都不剩了!这都怎么收拾的自己?还吃肉?白活十七八了?十七八岁的年纪活成这样儿,我若是你们就找一根绳子拿着,找个房梁吊死得了!!”
这话可太难听了,有几个心理脆弱的小姑娘眼圈都红了。
薛班主咳嗽了两声,语气带着一丝虚弱的阻止到:“得了,不怪她们,这怪她们爸妈!再说了,你也清楚,这哪儿置办的起啊!你说说得了啊!过了!”
白兰花扭脸骂了一句:“您也是!您看您身上穿的这都是什么?长袍大褂儿的,您以为登台呢!甭管我!这里就没置办什么事儿!把脸卡茨干净了都做不到啊?”
薛班主难得乖巧的点点头,点着盲杖迅速逃离现场,去了茶亭。
在他身后,白兰花的声音一绕三弯儿的还在那边插刀。
“统统给我打热水,去把你们的锅底灰脸都给我去去灰,去不掉!你们就给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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