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一出来,就如在院里放了个巨大的炮仗,把众人都震住了。墩儿兀自喋喋不休地道:“怎样?我就说是天大喜事!……胡爷爷呢?去那边新房了?六儿,快告诉胡爷去!伍爷呢?哦伍爷回颖阳了……,快着人告诉家里太爷爷去!”
方犁呆了半晌,那欢喜才慢慢从心底升上来,见墩儿已经全然乱了方寸,忙道:“这话听真了?这……我不过做点力所能及之事,怎么朝廷竟这般重视?”
梁老板道:“真得不能再真了!如今西市里都得了消息,都在问颖阳方郎是谁咧。听说连天子都晓得你名字了!刚刚李管事已经派人去了西市署,只怕一会儿功夫,署正王大人便要亲自登门了!”
这一说,众人都慌了手脚,墩儿尤为忙乱,无头苍蝇般在院里转,要洒扫庭院迎接贵客,全失了平日稳重模样。幸而方犁虽然欢喜,还有两分沉静,见指望不上别人,先请了梁老板进屋,大家坐着说话;又叫六儿去新房那边叫胡安回来,备办饮食。那边贺言春又帮着给其余伙计分派任务,洒扫的洒扫,擦洗的擦洗。抬眼看见方犁穿着件家常旧棉衣,忙又催他进房换件衣裳好见客,安排得也是有条不紊。
方犁渐渐平静下来,亲去房里拿出几罐好茶来,要煮来喝。正各自忙乱间,就听外头一片喧哗,伙计飞跑着来报,说是署正果然来了。
方犁忙迎出去,就见门口乌泱泱来了一大帮人,前头一位四十多岁男子,骑白马,穿玄色官服,正是王署正,后头除了几位随从,还跟着好些个看热闹的,都闹哄哄站在门口。
署正王大人下得马来,拱手道:“哪位是颖阳来的方犁?”
方犁忙迎上去,深深一揖,道:“在下就是方犁。大人,先请屋里坐。”
众人见他不过十六七岁年纪,都暗暗惊奇,各自窃窃私语。那王大人也大为诧异,上下打量道:“只听人说起颖阳方郎,不料竟是如此一位少年郎!真真后生可畏!失敬失敬!”
方犁忙致谦逊之辞,引着王大人和随从往里走,那看热闹的人多是西市里店铺老板,李财和墩儿也都请进来。房中狭窄,便在院中设了席位,请大家坐下吃茶。
彼此坐定后,方犁唤人端上茶点来。王署正见他遇到这等大喜事,却言语从容礼数周到,深为纳罕,不敢因他年幼便小看了他,道:“方郎是几时回京的?前儿上官吩咐下来,叫我在市里寻找方郎,谁知遍寻不着!今天才晓到,原来才从边郡回来!”
方犁忙道:“辛苦大人了!我们七月底从京中出发,前往青原郡,家中只留了位老家人看门。回来后大伙儿又休整了几日,才到市场中去打听行情,谁料到竟有这等意外之喜!实不相瞒,上回在青原郡里逢上战乱,方犁钱少力薄,不过带着商队上下捐了点药草,此乃区区小事,怎么就惊动了朝廷?王大人,上头到底怎么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终于要当官了!
第二十八章义兼利
西市署的署正王大人,起初听说有商人捐钱捐物,还以为有这等魄力见识的,必定是什么富商大贾。如今见了面,才晓得是这么一个少年郎。等进了屋,见方犁住处十分狭窄,又见他年纪虽小,说话却至为谦逊,便真心敬重起来。
“方小郎君,我听说的可不是这么回事。”王大人哈哈笑道:“邝将军专门写了奏章,上报朝廷,说是匈奴作乱,侵扰百姓,围了大夏城池,方郎带商队上下,甘冒箭矢,先是扑火救人、修补城墙,后又义捐药草,挽救许多将士百姓性命。临走之时,又将商队花费尽捐军中,助我大夏守军修缮城池。这些,可都是真的罢?”
旁边那些人听了这话,哄地炸了,纷纷啧舌议论,道:“天爷爷!真在边境碰上蛮子兵了!小后生恁般胆大,竟还带商队上下活着回来了,真真运气好!难怪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方犁听了有些局促不安,忙道:“大人有所不知,蛮人围城之时,大夏将士个个浴血奋战、舍生忘死;城中百姓也人人出力出钱,有位老丈连房子都拆了送去补墙。我等受将士百姓庇护,怎好袖手旁观?如今听您这般夸奖,心中着实难安!”
王大人哈哈笑道:“方郎勿要一味谦逊!听说皇上看了奏报后大喜,称赞方郎此举义薄云天,堪为表率!如今既寻到人,我也要回上官的话去,你们好好准备,估计不日便有圣旨下来!”
说了片刻,站起来要走,想抢在东市署正前头,把这消息告诉上官。方犁苦留吃饭,王大人只说来日方长,方犁见他不肯留,只得将人恭送出门外。
那院里看热闹的人和梁老板却不走,都乱纷纷地来道恭喜。方犁晓得这都是西市里财东,不敢怠慢,忙吩咐贺言春和六儿去安排饮食,自己和李财等人应酬了一番。
胡安这时才从新房那边赶回来,见了方犁,喜极而泣。不及细叙,便亲自去了厨房操持饭菜。当日人散后,胡安又拉了方犁,细问在边郡里的情形。原来方犁回来时,曾严令商队上下,不许在胡安面前多嘴。如今见他晓得了,只得把遇上蛮兵围城的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胡安一喜一惊,一颗老心扑扑乱跳,险些吓出病来。
这晚伙计们都聚在院中,欢天喜地地议论朝廷嘉奖之事,又有那不在场的伙计,后悔得捶胸顿足,拉着六儿贺言春问个不住,六儿便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地说了当时情形,一时学那署正语气,一时学看热闹的人议论,险把嗓子都说哑了。
这天往后,颖阳方家义捐钱财、助军守城的事情,顿时在东西两市里都传遍了,日日都有两市大财东登门拜访、攀扯交情。以前跟方家做过生意的两位丝绸铺老板,更是满京城吹嘘自己和方家如何地熟,那时便看出方三儿是怎样的一位神人。最后闹得京里人都晓得,颖阳方家有位小郎君,人长得出奇地好、账算得出奇地快,虽是商贾之人,却胸怀家国天下,端的非同小可。
方犁便趁此良机,将从边郡带回的货物一一脱手。他家皮草漆货等物都是上等货色,本不愁销,加上有诸多财东捧场,很快便销售一空,利润自然十分丰厚。伙计们除了工钱,人人都领了厚厚的赏封儿。
家里胡安又觉得租的房子太逼窄,恐朝廷来了人,方犁脸面上不好看,忙忙地请人看了吉时,举家搬去新买的宅子里。商队上下人等没日没夜地忙了两三天,等房屋刚刚收拾好,朝廷的嘉奖便下来了。
宣旨那日,西市署的书吏头一天就跑了来,把消息告诉了方犁。胡安早命人将宅子洒扫一新,方犁大清早就率众人守在门外等候。直等了一两个时辰,站得脚酸腿麻,把六儿脖子险些伸断了,宣旨的少府中丞齐大人才带着队伍到了。
原来,来方宅之前,齐大人先是领着人在东西两市和京城里绕了一圈,一路鸣锣开道好不威风,都晓得这是朝廷嘉奖义商方犁,引了上千的百姓去看,拥护中险些踩死了人。一行人浩浩荡荡,行到方家门前,齐大人下了马,就在门外当着百姓的面宣读了圣旨。
众人虽听不懂前头那些文绉绉的词儿,也都晓得是嘉奖鼓励的意思。落后皇帝赏给方家的实惠,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圣上这回手笔甚大,不仅封了方家为“大夏义商”,还赏了方犁一个郎官的职务。宣完旨,齐大人交给他一个玉印,又命人抬出老大一个匾额,上头是御笔亲封的大夏义商四个字,红底金字,炫人眼目。外头百姓见了,哪个不是艳羡不已?
方犁恭恭敬敬地接了玉印和匾额,将齐大人一行迎进屋去。齐大人早听人说方犁如何年少有为,还不大信,如今亲眼见他进退有据、荣宠不惊,才知道流言非虚,当下也不摆官架子,和颜悦色地和方犁聊起天来。
方犁请了东西两市大财东作陪,彼此闲聊间,把当日在甜水城遇到蛮子的事又说了一遍。齐大人晓得方家商队上京城、出青原都是头一趟,更觉方犁年纪虽小、魄力非凡。他在官场浸淫得久了,也猜出皇上大加赏赐的用意,当然也乐意做个好人,便笑呵呵地说了许多勉励的话,又在方家用了膳,过了晌午才走。
来作陪客的财东们,看到“大夏义商”的名头落到小小一介商人头上,本就眼馋得紧;此时又见堂堂少府中丞对方犁摆出一副有意结交的模样,心中不由纳罕,对方犁也更加恭敬客气。等中丞大人出了门,方三郎又礼数十足,留财东们吃过晚饭,再三致谢,才将人一一送出门去。接下来的好几天,两市里又有好些人前来攀扯交情,方犁不敢怠慢,亲自陪客,足足应酬了好几天。
经过这一趟折腾,方家上下个个神危力疲,都觉得比在商路上跑一天还累,一连歇了几日才好了些。
这一天好容易闲下来了,方犁看着太阳甚好,叫胡安在廊下设一张席,他趴在上头晒太阳,左手点心右手香茶,好不快活,才自在了片刻,李财却又匆匆跑来,道是东市里一个大财东,张记皮草铺的老板求见。
方犁到底年轻,即便利欲熏心,听了也有些烦闷。欲托赖不去,李财一力窜掇着,终究还是换了衣裳到前头来。张老板年纪四十好几,见了方犁,却小碎步迎上来,口口声声直呼贤弟。双方寒喧片刻,张老板便道了来意,原来是想和方犁合伙做生意,到西市里开一间最大的皮草铺。
东西两市,虽都是自由贸易市场,其间也有差别。西市因挨皇宫和富人区更近些,主顾里多是王公贵戚,市中店铺无论是货物还是装修都更上一个档次。张老板在东市生意做得红火,却对西市这边垂涎已久。前阵子他在西市已经盘下数十间店面,只等装修一新就能开业。
方犁听说想合伙,虽然心动,对自己实力倒还有几分认识,当下为难道:“蒙张兄另眼相看,方犁不胜荣幸。只是方家刚在京城落脚,本少力薄,哪敢跟张兄比肩?张兄还是另挑个财力雄厚的合伙罢。”
那张老板一把抓着方犁的手,极为诚挚地嗔怪道:“我的贤弟啊,愚兄比你痴长几岁,在京里做生意也有一二十年,要说闲钱,手里也拿得出两个。只是这西市不比别处,不光要钱,更看重个名声。贤弟,这便要借重你了!你现放着皇上亲赐的金字招牌,再不要说什么本少不本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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