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视线被剥夺了,眼睛周围缠着什么东西。他试图张嘴说话,谁知嘴巴也被胶带绑住了。而身体还被固定在一张椅子上,四肢都被绑着,身体完全无法动弹。
他一时无法分辨出自己身处何地,但清楚的意识到情况不妙,记忆停留在他早上刚从电梯走出来,便被人从后面袭击了,然后就失去了意识……直到现在。
他应该是被,绑架了。
这时,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伴随有几声刺耳的奸笑,大概是绑架他的人意识到他已经醒了。
“老同学,我们好久不见了。”是粗嘎的说话声,带着一股嘲讽的意味,与之相伴的,还有几声掰手指的脆响。
这人竟然二十几年未变,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觉得讨厌。
他的话音落了,由于四周空洞的原因,反射回来的回声不停的敲击着龚月朝的耳膜,一种危险的感觉越来越近,他下意识的想躲,却因为被绑住的手脚束缚着而无法挣脱。随后,他眼睛上围着的烂布就被扯了下来,一个穿着毛衫西裤的男人出现在他视线里。
他当然记得这张脸,一辈子都没忘过,从小到大,几乎就跟纂刻在了骨头里一样。
他那张看起来很正直的脸孔下面隐藏在无比阴暗的内心,鼻梁上架着的那副斯文的眼镜也无法遮住他骨子里隐藏的罪恶。——衣冠禽兽,大概就是用来形容他的成语。
张明峰,这个曾经带给他了一生的痛苦和仇恨的男人,此刻,正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他。
他支吾着,想说什么全都被堵着,只能接着用恶狠狠的目光瞪了过去,换来的却是张明峰嘴角扯出来的嘲讽的笑。
“哈……龚月朝,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你还有机会落在我手里。”他走到龚月朝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然后扬起手拍着他的脸,虽没有施与什么力道,对龚月朝来说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侮辱。
龚月朝以为自己忘了,实际上却完全没有,因为记忆的阀门一旦打开,就很难再关闭了。他想吐而又吐不出来,与此同时,伴随着一个寒颤,周身迅速的起了密密的一层鸡皮疙瘩。
男人却蹲了下来,仰头盯着自己胜利的果实,他的笑很轻蔑,“你转学之后,我们原本还有些失望,毕竟失去了这么多年的玩物,不过想想还是放过你吧,以后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了。然而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却还要先惹我,还袭击了我们几个,你自以为你做得很完美吧,其实随便猜猜就知道是你,警方那些蠢货却找不到证据。”说罢,张明峰起了身,用手指戳了几下龚月朝的脑门,“而你呢?你又自不量力的去伤了王雪绛,那几年在监狱里,日子过得好不好?”
说起王雪绛,张明峰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用心建立的王国的崩塌,他的那张脸,此时又变得十分狰狞可怖,他把一切责任都加诸在了龚月朝身上。“你害得我失去了一切,所以我今天就要给你点教训!”
对于此,龚月朝丝毫不觉得恐惧,他甚至很想笑,因为他觉得这人实在是很可怜,因为他只是在享受一种小人得志的快感,而不是自以为是的胜利。
张明峰的失态,让龚月朝深陷在这个不知所谓的牢笼中,却也不再像当年那般畏畏缩缩,而是将目光勇敢的迎了上去,他无法说话,那就不说,他只是用目光告诉张明峰:老子没在怕的。
但是,张明峰却错愕了,因为在他的记忆中,龚月朝始终停留在学生时代,那个被他们欺负之后,就只知道缩在角落里哭着的胆小鬼。于是,就这样,他被龚月朝投出来的目光逼退了两步,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揉揉眼睛,看向这个人,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
究竟是哪里不对?张明峰问自己。
他忽略了一个敢单枪匹马伤了好几个大男人所需要的胆识和力量,也忽略了正因为他们的常年欺辱而造就出来的一个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强大的男人。他敢以身犯险的捅的王雪绛差点丧了命,他敢在监狱中蹲了好多年,出来后依然不卑不亢顽强的活着,还成为时沐城最信赖的左膀右臂。
因为固有印象太过深刻,而且这些年也没有实际的交往,张明峰根本不懂龚月朝的变化以及内心的强大,所以他面对这样的目光,心理是毫无准备的。
他愣怔了一下,强忍住了自己的慌张,转身往不远处的那张破桌子走去。
龚月朝这才有空看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极其昏暗的不足五十平米的小仓库,四周几乎密不透风,可却阴冷无比,只从一扇挂满了蜘蛛网和污尘的窗户里透进来一点微弱的自然光而已,顶棚挂着一个吊扇,不远处还有一盏发着冷光的小灯……这个地方,安静极了,偶尔能听见几声鸟叫,半天才能听见很远的拖拉机或者电动三轮车的发动机声。他想到,他们或许位于郊区,远离市区,即使能开口呼救,大概也没人会理他。他又向四处张望,试图寻找一个脱身的办法,只是手腕和脚腕都被绑着,他在想,自己究竟该如何才能得救,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或许今天就这样交代在这里了吧。
他一时间也陷入了一种困顿中。
此时,张明峰已经整理好心情了似的,走到一张桌子前,开始低头拆面前的塑料口袋,他把装在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拣出来,一边介绍,一边炫耀的比划着,直到从最里面拎出来几根青绿色的苦瓜,这才露出舒展的笑脸,对他说:“哦,龚月朝同学,你还记得我给你做得特供饮料吗?那味道,应该很难忘吧,喏,我今天就带你回忆一下过去的味道,嗯,我还特地给你准备了一个榨汁杯,可花了我两百多块钱。”他动手拆开了一个盒子。
龚月朝的瞳孔迅速放大,反胃感顿时侵袭了他,口中便涌起了一种苦涩,他想逃脱冲动越来越大了,可越是挣扎,捆着他的绳子就越紧。
见他看见这个的时候反应最大,张明峰仿佛又看见了儿时的他,心中涌起一阵快意,嘴角的笑更大了。他又从口袋里拎出一把片肉的小刀,明晃晃的,在这略显闭塞昏暗的仓库中,发出寒冷的光。
“苦瓜汁我们可以等等,首先,我给你讲个故事。”他拿着刀,走到龚月朝面前,说:“我年轻时,听过一起案子。”他把那把刀的刀刃,轻轻贴在龚月朝的脸上,冰冷的金属贴上来的一瞬间,龚月朝从心底泛出一阵寒意,动都不敢动。
他用刀子,沿着龚月朝的脸轻轻的下滑,似乎拿把刀并不算快,又或者说张明峰此刻在享受着威胁猎物的快乐,暂时还没打算伤害他。
他说话的语气格外阴森,就像从地狱中发出的沉吟,“这个案子是这样的,一个南京的环卫工捡到一个提包,拉开一看,包中装有五百多片煮熟的肉片,她还以为是哪家饭店丢弃的,就去清洗这些肉片。这时候!”张明峰的语气变得古怪起来,他提高了声音,似乎想增加一些恐怖效果,“她发现里面竟然有三根手指,于是就报警了。后来,另外部分尸体也被发现了,原来,那个杀人犯把尸体熟之后,总共切成了两千多片,刀工那叫一个精细。”他说完,他用刀横着划开了裹在龚月朝嘴上的胶带,紧接着用手大力的撕了开来,带给龚月朝一阵剧痛。
“我虽然做不到那个杀人犯的手法,但是这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觉得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那个杀人犯,一定很享受切肉片的过程。那么不如,我们今天就试试,看我能把你切成多少片,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说着,他扬起头哈哈大笑,笑罢,他拎着那把刀,又回到了他的桌子前,继续摆弄他带过来的东西。
“你这个变态。”龚月朝终于可以说话了,他先啐了一口吐沫,接着便恶狠狠的咒骂着。
龚月朝的话似乎刺激到了张明峰,他开始放肆大笑,并且在这笑声中切好了那几根苦瓜,一股脑的放在搅拌机里,灌好了水,又洒了些白色的粉末进去,随后,机械的轰鸣声响起,那些绿色的块状物被打碎。
“继续骂,我特别喜欢听你骂人,以前你不可敢,现在都释放出来啊。”说着他把那杯浓稠的绿色液体倒在一个杯子里,举到龚月朝的面前,“小时候呢,我就喜欢看你痛苦的样子,特别有意思,我还能搞点苦胆什么的加进去,今天这条件十分简陋,你就凑合凑合吧。哦,对了,我还往里加了一点麻醉类的药物,你还记得我们的赵渊赵医生吧,他给我的。他被你搞断了手指头,也没法拿手术刀了,后来下海做药代,我帮了他不少忙,听说我要收拾你,知恩图报给了我不少帮助。等会儿切你的时候,你就不会那么疼了,你得谢谢他。”他用右手捏着龚月朝的嘴巴,在他舌头的抵触中,将那杯液体强行粗暴的灌了进去。
龚月朝这辈子一点儿带苦味的东西都碰不得,味蕾对这种味道格外敏感,甚至是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排斥,在液体进入他口中的一瞬间,便觉得苦涩已经渗进了四肢百骸,一种极强的反胃感和抵触感甚至打败了这周遭环境的恶心,他眼睛憋得通红,身体剧烈的颤抖和晃动着,却始终无法抵御那些恶心的东西进入到口中,直到张明峰心满意足的把那个空杯子移开,他的脑门已经渗出了不少汗水。
记忆,那些更深刻的只属于过去的记忆,终于冲破了很多年的心理治疗建立起来的防线,一股脑的侵袭了他。几乎是那种从心里产生的抗拒,促使他马上就把那些东西吐了出来,落在他身上的黑色羽绒服上,形成一道道刺目的瘢痕。
张明峰见他抵抗得太过厉害,发了疯,扬起手扇了他好几个嘴巴,恶言恶语的咒骂着他:“龚月朝,你这个**养的东西,谁他妈让你吐的?你就和你爸一样的贱!**!我让你吐!”
龚月朝的头随着张明峰的力道左右摇摆,却倔强的要在每一次羞辱之后就摆正,他浑身无力,可目光始终坚定,他就用那种仿佛能刺穿一个人的眼神盯着张明峰,心里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当年直接结果了他,如今反而还要接受这样的凌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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