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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母亲,大地,所有的符号化的意象和野牛比尔的身份也许都有关联,又或许Lecter只是逗着他玩,故意让他在这里绕圈子。试着换一个角度,他对自己说,站在他者的角度。

你是怎么认为的,Lecter博士?

Will,我们的身体是神庙,而食物是祭品,祭祀我们最原始的欲望。

他的手心一片冰冷。

“这是什么时候的演出?”他打断滔滔不绝的学者。

“在我到这里工作以前,是某次乐季开幕音乐会的现场录音——让我看看,”他调出记录,“8年前,那时候Giannini还是指挥和音乐总监。”

BenjaminRaspail

这是BenjaminRaspail失踪那天的那场音乐会。

Will拨通Crawford的电话。

“Jack,我需要巴尔的摩分局的搜查证,BenjaminRaspail可能与此案有关。”

“你是由什么得出这个推论的?”

“我猜想Lecter博士是在暗示这个线索。”

“你不能仅凭一个猜想就让他们接受搜查,你也知道,那都是陈年往事了,当初在法庭上他的家人闹得很凶,涉及Lecter博士的诊疗记录和录音都被家属收回去销毁了——他们怕泄露什么见不得人的个人隐私。”

所谓的中产阶级面子。Will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除了这些Raspail还有什么遗产剩下?”

“一些私人物品,还有车子——他收集了好些车子,都存放在斯普利特城的仓库里,因为他的家人在遗产划分问题上多年来都纠缠不清,所以东西现在都在法庭判决的遗产执行人手上。”

“遗产执行人是谁?”

“EverettYow,他的律师。”

“那么我需要分局提供的对遗产物品的搜查证,这样会比直接征得遗产执行人的同意快上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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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画家从布鲁日的作曲家AdriaanWillaert处借鉴来这段音乐,后者当时是威尼斯圣马可教堂的合唱团总监(maestrodicappella),也是提香的好友。

[2]亚里士多塞诺斯:古希腊音乐理论家,理论基础是三种四音音列(Tetrachord)

[3]古罗斯宗教:斯拉夫人相信万物有灵(animism),并在公元6-10世纪间分别经历了自然、祖先和部落崇拜。春之祭中也表现了这一过程。

*

斯普利特城负责储存所有没头没脑突然离开他们所在小社会的人们的有形动产,这些物品属于分道扬镳的离婚者、老无所依的猝死者、离家出走的失踪人口和所有诸如此类的人群。它像蜂巢一样,被防火墙均匀分割成整齐划一的单元,里面堆积着从未拆开的结婚礼物、过时的旧玩具、满是污渍的床垫和无人理睬的破旧回忆。

EverettYow,今年刚上60岁,正弯着圆滚滚的腰和Will一起把千斤顶往锈住了的单元仓库门下塞,他隔个几秒就要站起身,撑着肚子吃力地喘气。过了一会这位遗产执行人自觉坚持不住,便撒手不管撤回了车里。

天已经完全黑了,细雨缓慢地落下,打湿了Will的衣领。门向上拉开了一条窄缝,他戴上手套,握着手电仰躺着挤了进去。穿过陈年的蛛网迷宫,他听到漆黑的角落里老鼠们正在嘈杂地交谈和嬉戏。仓库的中央是一辆1938Packard豪华四门三厢车,人们通常只会在婚礼和纪念日的时候租下它,为它的前盖装饰上花束与缎带,在城内开个一圈就归还回去,只有收藏汽车的人才会花大价钱买下这样华而不实的东西。他走过去,掀开盖在上面的毯子,灰尘扬了起来,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捂住嘴,把挡住门的箱子往边上挪了挪,在狭窄的空间里将车门开了一条小缝。微弱的光线下,他看见后座之间摆放着一张车用餐桌,桌子后头端坐着一个穿着礼服和皮鞋、带着白手套的假人,一本相册摊开着放在它的身边,他钻进车里,将相册拿起来,褪色的封面上印着情人节的字样,带着花边的老式怀旧字体,早就受潮发了霉,软塌塌地贴在封面上。

情人节已经过去,就和这个旷日经年的过时礼物一样,褪了色,被扔在上了锁的房间里。

假人后面的架子上搁着一个用布罩着的大标本瓶,他把它搬了过来,在触到它顶盖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里面的东西。他掀开盖子,甲醛和苯甲酸乙醇的味道大得刺鼻,不出所料,那里面盛放着一个被从下巴下方整齐切下的人头,整个头颅被防腐剂泡得浮肿,露在液体外面的冠状切面已有些腐烂,浅黄色的嘴张开着,舌头从里面伸出了一点——这是一个被扼死的人。

Will,在你与他共情时,你感觉到了什么?

我感觉到和他呆在一起,我们离得很远又像是很近,我们在一天中的不同时段里做着同样的事,在做着同一件事的时候又好像回到了某个相同的时空里。在那里,我和他一同醒来,一同睡去,他的呼吸仿佛就在我的耳边。

在这个雨夜,在某种意义上,他正向着过去航行,那并不是真正的过去,而只是剔除了所有恶的一面的单薄回忆,它一半虚构,一半真实,连呼吸也带上了最后挣扎的痕迹,它已被这所有的事一分为二,它在黑暗中蛰伏,毫无声息。

他坐在假人的身边。抱着那个装着头颅的旧瓶子,褪了色的情人节相册摊开在座位上,他闻着灰尘和陈年纸张的味道,闻着发了霉的布料和过期的药水味,在他面前,被腐朽的白亚麻布包裹着的餐桌上立着落满灰尘的烛台、细颈瓶和玻璃杯,蜘蛛在它们之间结下了层层叠叠的网,历年死去的昆虫尸体横陈在蛛网上,那些细小干枯的肢节伛偻着,在这狭小的空间中跟着他的呼吸轻微地颤动,仿佛被那气息赋予了新生的轨迹。他想象Lecter博士坐在对面,在这个诡谲的场景里,捏起酒杯,向他微笑致意。

幕间

HannibalLecter把手搭在桌子上,看着对面的人为他倒上一杯Chevalier-Montrachet。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他见过各种奇怪又无药可救的病人,一些着实让人难以忍受,眼下这一位,尽管之前的表现还算是良好,现在却也到了快让他不堪忍受的境地。

他坐在一辆1938Packard的后座,车子停在雨后杜兰尼谷纪念园林旁边的林荫道上,车窗外,桦木和苹果树的气味透过窗帘涌入车内,大片的草木郁郁葱葱,一片普桑式田园牧歌的景致,而即使在阿卡迪亚我也存在[1]。他的面前摆着一张铺着洁净亚麻布的小桌子,桌面上安放着装了酒的细颈瓶和一小束雅致的白郁金香——如果光是到此为止,倒是大体无害,可惜目光再过去点,在小桌子的对面,坐着他那位多愁善感的病人BenjaminRaspail和他的伴侣。

——严格说来,那东西也不知是否还能被称之为是一名伴侣。“他”现在呈分解状态,头颅被泡在标本瓶里,一双眼睛隔着玻璃呆愣地看着窗外,那缠绵悱恻的长笛手,为“他”不知道从哪弄来个假身体,还小心翼翼地给“他”换上了精心订做的礼服和皮鞋,就在五分钟前,这位长笛手还向自己展示了这代理身体的一应俱全:在这具身体的裤子里,甚至还有个雕刻着花纹、栩栩如生的假阳具。

BenjaminRaspail是由巴尔的摩爱乐乐团的指挥及艺术总监SergioGiannini介绍来的,当时,他们正在一场慈善音乐会前的冷餐会上,据Giannini所说,这位首席长笛手总是在排练后找自己抱怨,说坐在他后面的单簧管乐手“一十二度超吹就习惯性地抬脚踢他的凳腿,简直比膝腱反射还要快,再这样下去他恐怕会因此患上神经衰弱。”而这位指挥对此的反应,则是宽慰地拍了拍他胖乎乎的肩膀,向他保证“一定会找个认真负责的心理医生,一起帮助他渡过难关。”

听到这个故事时,Lecter不禁诧异这位指挥的逻辑为何如此异于常人——他完全可以直接警告那个爱踢凳腿的单簧管乐手停止这种粗鲁的行为,而不是自告奋勇地把自己介绍给那位被骚扰的受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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