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时中不可置信得转过头,出现在门口的赫然是杜先生高大挺拔的身影。
继祐刚也同时扭头看向被推开的门,两人各怀心思,余时中看到杜先生就没由来的慌张,下意识就想躲起来,哪想到缩头一躲,就跟继祐刚的前额撞在一块。
余时中这下疼的都飙出了眼泪。
继又刚倒不显疼,而是拉开了余时中抱头缩在一起的姿势,在门外还有别人的情况下,边查看青年的伤势边责骂他:「你、真是服了,连躺在床上都可以折腾,撞疼没有?」
余时中只是不停摆手,懦懦得避开门口那道紧迫逼人的视线。
可能是青年瑟缩成一团的样子太过可怜,继祐刚并没有让诡异的气氛继续发酵,他率先站起身,风度翩翩得朝踱到杜孝之面前伸出右手:「杜少久仰,劳烦你亲自跑一趟,继某招待不周,还望雅涵。」
杜孝之优雅得回握了一下,与私闯民宅的唐突举动格格不入:「不敢当,时中让你费心了,今天出来太久,就先带人走了。」
杜孝之也不理会继祐刚是什幺反应,逕自越过他走到床边,对着惊呆的余时中伸出手:「走了。」
余时中的脑袋还没恢复运转,身体下意识遵从杜孝之的命令搭上他的手,下一秒,他不可遏制得惊呼出声:「呃!」
杜孝之将他一扯,一手捞住他的腰,另一手轻鬆勾住他的腿弯,就把他打横抱起来,走了几步后才随意得把他放下来,还不忘扶住他的后腰,等他站稳后,二话不说就要带他离开。
继祐刚见杜孝之真的一来就要把人打包带走,把他的私人置产当托儿所似的,早已心生不悦,但他并不想跟杜家的掌门人起任何冲突,只能一路把两人送到了别墅门口。
「今天这事有诸多误会,我一定会会调查出清楚来龙去脉,并给时中一个说法,不然下次又叫人佔了便宜去。」
余时中听到继祐刚直呼他的名字,忍不住皱紧眉头,杜孝之更是停下脚步,回头轻轻扫了继祐刚一眼,视线在空中擦撞几秒,杜孝之淡然得点点头,邃一言不发得带着余时中离开。
余时中忐忑得跟上杜孝之矫健的步伐,男人一身三件式的西装,深驼色的马甲平稳妥贴,衬衫钮釦一丝不苟,显然是工作的装扮。
他心里乱得很,到底为什幺杜孝之会来这里,他怎幺知道的?又怎幺会来?余时中完全没有头绪,刚才被人迷昏的事他都还没搞清楚,杜孝之就这幺急促得拽着他往外走。
但最让他不安的还是杜孝之的手一直拉着他的手腕,从把他抱下床后就没有放开过。
巷口外远远就看到一排串连整齐的黑色轿车,最中间那台是杜孝之平常最常用的公务宾利,一走出继祐刚的别墅区,杜孝之突然毫无预警地停下脚步,余时中差点没撞上去,他以为杜孝之嫌他脚步慢了,没想男人伸手拨开他的额髮,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温,顺势查看了刚才跟继先生相撞的地方。
等他再次抬头,杜孝之已经走远了,随之而去的还有男人身上高雅的古龙水味,他连忙疾步追上去。
跟往常不同,杜孝之示意他去坐前排,一进到车里余时中才明白,原来是后座满了。
「七爷,你也去太久了吧,展场都已经开始半个小时了。」
男子冰凉清脆的嗓音,娇嗔起来有说不出的魅力,余时中往后照镜看了一眼,便认出了背后挨着杜孝之身边的男子是颜镜。
他下意识又多看了好几眼,果然年轻又漂亮,跟丁香也有些许的相似,居然连眉角的痣都如出一辙,的确是杜先生喜欢的类型。
杜孝之没接话,可能是用笑容或是什幺行动安抚了男子,从余时中角度看不到杜孝之的表情,他也不敢直接回头看,这时颜镜又提起清脆的嗓音,只是声音明显小了许多,到最后近乎是耳语,然而余时中已经顺理成章得发起了呆,他到现在都没有自己被人迷昏了又被继先生救起来的感觉,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
颜镜似乎还在聊车展得话题,忽地拔高了音调,冷冰冰道:「去晚了,好车都给人拍走了!上次傅经理说的那台Lotus我可是势在必得,现在这个点肯定给越总的那位标走了,他就是个学人精,又学不像,还想跟我比,也不掂掂他家老总裤袋的重量……」
再接下来的嗔怨余时中都听不到了,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百思不解为什幺楼青云突然又要对他下手,他明明都已经得到他的母亲了不是吗?
难道说害死了夫亲还不够,连身为父亲独子的他都不肯放过,楼青云到底是有多憎恨他的父亲!
「喂……」
余时中正走着神,突然被一道犀利的男声指名道姓,吓了一跳。
「你看是要去哪里,反正我们都迟到了,就顺路载你一程。」余时中隔着后照镜看到颜镜眨着一双铜铃大的杏眼,秀气得提起下巴:「别客气啊,到哪里?」
余时中停格了几秒,差点没跳起来:「对了,医院……惨了!我要回国大医院!」他把丁少一个人留在医院,自己却不告而别,这中间都过了几个小时了!
他慌慌张张得翻出手机,几乎都是万成的纪录,高秀明只佔了一栏,但也够严重了。
「停在医院?」颜镜反问。
「直接把我放下来就可以了……」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最近的地铁站,他匆匆打开车门,踟蹰了一下,还是弯下腰钻回车里,向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跟他说一句话的杜先生道了一声谢谢。
虽然不晓得为什幺,但总归人家抽空把他从继祐刚的别墅领出来是事实,这一声谢谢无可厚非。
杜先生的黑色宾利随即优雅得扬长而去,随后一台原本护驾在宾利车后方的黑色轿车脱离了护航的队伍,徐徐滑行至余时中下车的位置。
他知道这是杜孝之的保镳车,却不晓得对方来意为何,没想司机居然走了出来,在他面前彬彬有礼得打开车门,硬梆梆的脸上勉强可以找到一丝称作微笑的东西。
「余少,请让我载你一程。」
余时中赶回去医院的时候,医院都快打烊了,自然不会有丁香的身影,他赶紧打电话给载他跟丁香一起来医院的王六,王六告诉他丁香早就已经回去了,又告诉他高秀明想知道为什幺他什幺都没说就突然离开了医院。
他正想着拿什幺藉口比较合适,万成就打电话来了,问他发生了什幺事,是不是气喘病发了,身体有没有大碍云云。
听着万成充满担忧的关心,余时中是不想编排任何理由了,他也没说中间发生了什幺事,只说他没有发作气喘,就是遇到了一点急事,以为马上可以处理完,却不小心耽搁了。
他又小心翼翼得问他丁香是不是在等他,又问他大哥有没有生气。
万成就笑了,温言道:「傻Clok,这有什幺好生气的,你没事就好,我会帮你跟秀明讲的。」他又道:「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出来吃顿饭,之前就说好要庆祝丁香康复出院,只是你大哥那性子你也不是不晓得,老说丁香身体没养好不能出门,够婆妈的,这不我先下手约了这周末晚上的餐厅,我到时候去接你,别忘了。」
约好的日子当晚,万成开着他的新跑车到余时中的公寓楼下去接他,Clok就穿着上班还来不及换下的衬衫西裤,外罩一件羊毛衣,以及一条高秀明送给他的黑色围巾,身量纤细到不行,在对上那张洋娃娃般的脸孔,只能说是丽质天生。
他喜欢隔着距离欣赏余时中纯净的脸蛋,当然前提是找不到机会近距离品味的时候。
Clok的长相就像一幅未完成的山水画,美不在表面,而贵在他尚未完成,暗许任何人都有落款的机会。
可能是受秀气的鼻梁影响,他的五官并不特别突出,但每一处都挑不出错,只除了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像是一盘上等白瓷中的两粒黑珍珠,又圆又亮,眼尾微微上挑,顾盼媚生。
而那对眉毛总是画下温驯的弧度,纤长的睫毛乍看下柔和无害,却藏匿不去潜伏双瞳里的暴躁。
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Clok的场景,秀明三更半夜把他挖到高家救命,说是捡到了一个少年,他秉持医者仁心风尘僕僕赶到,一窝倦火立刻被当时印入眼帘的身躯浇醒。
凌乱和髒汙丝毫遮掩不住少年珠光玉洁的面貌,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黑得颤慄,浓得吓人,他阅历过许多血肉横飞的画面,却只有少年身上朱豔的腥红,是他见过最美丽的颜色,至今仍牢牢勾动他的心弦。
为什幺不送急诊?这句话他甚至问不出口,因为他太明白此时此刻高秀冥想把少年私藏起来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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