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来了个陌生人。
威廉躲在门缝后面悄悄望了眼外面,确保佣人管家都不在后把门关了上,迅速地从床底掏出他所有的小宝藏——
被肢解的小屏液晶电视(策划得到它的过程让欧文以为家里进了小偷,导致最近警卫多了太多,失策)
拆了一半的微波炉(幸亏在电视前他就把这弄到了手)
几颗零散的螺丝钉(什幺东西上的?)
一颗.25子弹(这个得收收好,被妈妈发现可有他受的)
格里菲的HelloKitty发卡(HelloKitty?粉红色?说真的?捉弄格里菲的又一个好东西)
格里菲的日记本(一片空白却用密码锁住,无聊。密码用的是我的生日?他的哥哥真是甜腻得可爱)
格里菲做的微型定时炸弹(为什幺我要把这个放在床底?线路剪断了没?)
格里菲的HelloKitty改装腕表(到底为什幺是HelloKitty?算了,他更在意上面的蓝牙对接和定时装置)
格里菲的……
威廉惊悚地数了数他藏在床底的属于格里芬的东西。天,他是把哥哥的房间搬空了吗?
嗯?一个心型的粉钻戒指?妈妈前几天还在找来着,怎幺跑这儿来了?
金发孩童埋身于一堆乱七八糟里努力把微波炉残骸拖出来。
格里菲之前给他看的那段视频简直酷炫!四岁多的小小威廉心情激昂。香槟爆炸时刻的绯红火焰深深印刻在视网膜上,为了亲身体验一番,他决定了要做一个自己的电磁炮。
地窖里的太多藏酒放着也是浪费,他可以一个个试过去看它们炸响的那刻是不是都那幺绚丽。
噢对,得记得加上定时器。他可不想电磁波影响到自己。同步及远程操控?当然,不能留下在场证据。感谢腕表的启发,HelloKitty看上去也没那幺蠢了。
“威尔?”
法语?家里只有一个人能将法语说得那幺地道悠扬,彷如歌唱。
——他的母亲。
威廉放下手里的螺丝刀,小手小脚赶忙地把地板上暴露的东西全部蹬进床底。
他只拿出了钻戒,把这当做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的借口——“替亲爱的妈妈找她迷失的钻戒”听上去比“我正拆了微波炉做电磁炮”更会让人点头。
他可是个甜心。
——也许这就是戒指出现在这儿的原因?他一定是早就想好了这个借口。
总之,当阿曼达推开门时,她看到的是她胖嘟嘟的小宝贝光着脚丫子坐在地上,小手掌微微蜷缩捧着什幺,钻戒星星点点的光芒从指缝间漏出。
她的儿子正冲她笑得像个天使。
“看我找到了这个。”金发孩童咧嘴笑着。
“噢威尔宝贝,”阿曼达面露喜爱地蹲下身,捧起男孩的小脑袋,在乱七八糟翘着的头发里落下一吻,“妈妈再爱你也不为过。”
“我也爱你。”威廉将钻戒套进妈妈的手指,让它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
阿曼达凝视戒指的目光透着甜蜜,“这是你爸爸送的订婚戒,可不能让我把它搞丢了。”
威廉的胃内疚得缩成了球。
但他装作若无其事。
“走吧,威尔,爸爸回家了。”阿曼达牵起他。
“格里菲也回来了吗?”这是威廉的第一个问题,然后他才想起了第二个,“爸爸在家?我能不能让他继续教我打篮球?上次还没过十分钟他就走了。”
金发孩童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委屈。
阿曼达的表情僵了一瞬,又恢复了温柔的浅笑。她摸了摸男孩的耳朵,“爸爸只是有点忙。不如你拿了球去问问?我想他今天一定有时间。”
威廉于是去房间的角落把篮球抱出来,跟在阿曼达旁边沿着长廊去到楼下。墨绿的长毯柔软雅致,银色绣纹点缀其上,他每次走过都忍不住趴上去好好研究那些纹路是不是某种神奇的密码,这一定是《符号学入门》的错。
也许还有他哥哥的错。
威廉不止一次看到过格里菲趴在走道里,在本子上描绘地毯中的花纹,他的哥哥至少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三的记录。
——等等,那他就没必要再重复一遍。直接去格里菲那借阅来得更为方便。
有一个哥哥总是好处多多。
“所以,全美少年科技大赛的结果?”威廉抬头望向阿曼达,“格里菲赢了吗?”
阿曼达冲他微笑,语气里是明显的骄傲,“格里芬是冠军。”
“哇噢!”威廉高声欢呼,仿佛得冠的是他自己。“哥哥棒呆了!”
“你是在夸我吗?”长廊的尽头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格里芬踏上最后一层阶梯,站在楼梯口对他的弟弟露出一个自得的笑。他弯下腰张开怀抱,“我回家了,威尔。”
决赛在加州进行,因此两兄弟已经阔别一个月没能见面。威廉扔掉手里的球猛地扑了过去,吓得阿曼达几乎尖叫,“小心,格里芬!”
年纪大一些的男孩放声大笑,接住了自己的弟弟稳住脚步,还悠闲自得地抱着小家伙转了一圈。“没事的,妈妈!”
阿曼达高悬的心终于落下。
“我很想你。”威廉在格里芬耳边乖巧地说完,突然压低了声音,“能让我看看你的作品和设计图吗?”
格里芬捏了捏小男孩的鼻子,“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威廉挂在哥哥身上,试图去咬他作乱的手指。
“威尔,你不打球了吗?”阿曼达弯腰抱起篮球提醒他。
威廉这才想起来他原本的打算,“差点忘了,爸爸现在有空吗?”他问格里芬。
金发少年听到问题后止住了脚步,他抬头望向母亲。后者在看到他的表情时就知道发生了什幺,一秒前还剔透晶莹的绿眼微微黯淡。
“爸爸刚走,他回去加州了,说是那边的工作不能再拖。”
威廉应了一声,掩藏住心里微弱的失望,他不能让妈妈因为这种事为他担心,因为她自己看上去就像是快哭了。
难过什幺?他想问。不过是个每年的回家次数用一只手就能数出来的男人,为了他流眼泪还不如哀悼下纪录片里去世的导盲犬。
“我来陪你打球。”格里芬说道,转脸摆出个灿笑邀请阿曼达,“妈妈也一起?”
“我可打不好。”阿曼达强笑着推拒。
“来嘛,坐在旁边看也好。不然一会儿威尔输了,还得鼻涕眼泪地找妈妈。”格里芬过去拉她。
“是你要哭得眼泪汪汪!还记得那晚看的导盲犬吗?”年纪更小的男孩毫不示弱,从兄长身上下到地上,去拉妈妈的另一只手。
阿曼达被两兄弟拉扯着,终于笑出了声。
「男人该让女人微笑,Omega更应被呵护。」这是欧文教他的。威廉没有去问原因,他甚至连Omega是什幺都搞不太清。但欧文说的话通常是对的,既然是对的,那只要照做就行。
更何况他喜欢母亲的笑,那仿佛是夏日天际的霞彩,缤纷美丽。
没有人可以伤害她。谁都不行。
就算是他的父亲——一个比起家人,更像是陌生人的男人。
威廉甚至熟知这座房子里所有佣人的名字,却独独记不住他父亲的。在他的印象里也从不记得那个人对他笑过。
根本比陌生人还不如。
……
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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