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作为一间汽车旅馆的房间,这标准间也太棒了吧!墙纸和地板都非常干净,床单被罩都白簇簇的,散发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消毒水味道,电视上罩着防尘套,窗前的茶几也是一尘不染。对于一个又累又冷,半边身子湿透的人来说,这屋子看起来简直像天堂一样。
“哇哦。”勇利说,打开厕所门看了一眼,“哇哦!我住这儿了。”
“别把自己弄的太惬意了。”维克托提醒道,“咱们明天得起个……”他本想说大早,但是勇利把一个大毛巾丢到他头上,成功制止了他继续念下去。“怎么了?”他把毛巾从头上拉下来,笑了起来。
“你先洗。”勇利说,“我是老大,我说了算。”维克托整个人都湿透了,像是刚从游泳池里捞出来,如果不让他马上洗个热水澡,勇利觉得他可能今晚就会感染肺炎。维克托小时候曾经得过一次肺炎,那给勇利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维克托出神的看了他一会儿。“乐意之至。”他嘟囔道,开始边往浴室走边脱自己的上衣,湿衣物被他丢了一路,勇利跟在他身后弯着腰一路捡,嘴里嘀咕着“地板”和“细菌”之类的单词。浴室的门在他面前关上,很快,哗啦啦的水声就响了起来,还有维克托的惊呼:“哎哟哎哟,好凉!”他是故意的——雨水比洗澡水可凉多了,也没见他皱一下眉头,勇利侧耳倾听着浴室里的动静,当他确定维克托一时半会儿不会打开浴室的门之后,他把湿衣物团成一堆放到写字台上,然后快步走到行李边,拉开了拉链翻找起来。
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物:小小的黄色药瓶,盛着白色的椭圆形药片,肉眼可见的比上次相见时少了几粒,勇利把它拿在手里掂了掂,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把它放到了窄窄的窗沿上。随后他关上窗户,又拉上了窗帘。
做完这一切,他蹑手蹑脚的回到了屋子正中央,心跳快得像要过速。
五分钟之后,浴室的门打开了,维克托带着一股热烘烘的潮气,腰上围着一条毛巾,赤条条大咧咧的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笑意。
“勇利!”他开心地说,“我洗好啦——咦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什么汗?”勇利说道,竭力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他躲避着维克托的视线,逃进了浴室。留下维克托一脸的莫名其妙:“诶?????你没拿换洗衣服哦……”
糟了。胜生勇利洗到一半时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他忘记拿换洗衣服了。这就意味着,他要么把湿透的衣服和内裤再套上,要么就像维克托一样赤条条坦荡荡的穿着毛巾出去。就这样的,他的脑海里自动播放起了维克托的样子:腰间只搭着一条毛巾,结实的上身和修长的双腿上不断的有细小的水珠滚落……天啊,他赶紧在脑海里叫停自己,同时感觉有点反胃。他强迫自己换一个方向去打发自己的思绪,但却发现它总是围着维克托在打转,这让他心里只剩下了自暴自弃。
但是,等一下……他关上了花洒,侧耳倾听房间里的动静,似乎是悉悉簌簌的布料摩擦声——这会是维克托在寻找安眠药吗?他答应了勇利的,勇利似乎不应该怀疑维克托的诺言,但他知道那种被噩梦和失眠所折磨的滋味,白天是一回事,夜间又是另一回事。很多时候,失眠的人会恨不得在自己脑袋上来一枪,只要能摆脱纷繁的心事的困扰。
勇利曾经很熟悉这种味道,车祸之后有大约一年里,他非常依赖安眠药和止痛药,他一面深深的迷恋于药物能带来的片刻的解脱,一面又在清醒时唾弃自己,直到他的医生郑重的告诉他再继续下去,他将和瘾君子没什么两样——这给他敲了一记警钟,接下来他花了不少力气才彻底摆脱药物的控制,直到他上大学之前,他才正式把这些小黄瓶都扔进了垃圾桶:它们给了他一种虚假的安全感,失去舞蹈和维克托的陪伴在他生命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裂谷,药物带来的失重感短暂的填补了它,它们使他变得软弱无能。说是一个“过来人”不忍心看人重蹈他的覆辙好了,他不希望那样的事发生在维克托身上:行走复健和药物戒断是他做过最艰难的两件事它们耗尽了他全部的毅力才勉强做成。
浴室的门被敲响了。“勇利?”维克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听上去欲言又止,勇利耐心的等待着。
但维克托只是沉默不语。
“什么事?”勇利问道,他等不下去了,对维克托的怀疑快要把他折磨疯了。但维克托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又过了一会儿,勇利身上的水珠开始蒸发,他开始觉得冷,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像是将死之人吐出最后一口气、彻底放手一般的叹息。
“换洗衣服,”维克托说道,声音里极力掩饰着什么,“我给你放门口了。”
“……好。”勇利回答道,这对他来说也同样不容易,“让维克托开心”对他来说是一种本能般的反应,他过去从不忤逆维克托。
他从架子上取过毛巾擦干身上的水,推开了浴室的门——门边放着一张椅子,他的换洗衣服叠的整整齐齐的,就放在那儿,安静又从容。他换上清爽干净的衣物,走出了浴室。
维克托正半倚半靠的坐在床上,他已经患上了舒适宽松的睡衣,两条长腿交叠放在床上,他正在阅读床头柜上放着的州政府印的旅游小册子。
“你知道向东五公里,有全国最大的私人水族馆吗?”当勇利走近时,他说道,““想观看电鳗表演、欣赏电鳗标本、与电鳗进行多种互动吗?“……唔,基本就全是电鳗。想去看看吗?”他从小册子上方看着勇利,勇利擦着头发,对他无声的笑了。
“不,谢了,”勇利回答道,“我还想多活几年。”
“唔。”维克托说道,又翻了一页,“嘿!”他发现什么似的叫起来,“这儿还有昨天那个Pub,很显然它是“本州唯一一家720度环绕立体声音响所有者“……720度是怎么做到的……”他咂着舌,又翻了一页,沉迷在考察旅游景点里,对勇利的小动作只字不提,就好像没有发现一样,但不知怎么的,勇利觉得他就是知道了。
他慢慢的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了。“要去玩吗?”他问道,“不赶路了?”
维克托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含混的咕哝。“万一顺路呢。”他说道,“听听这个,难道你不想体验一下“全世界最丰富的插头博物馆“,还可以顺便学习怎样把国际插头改造成英式插头哦——呃,我觉得这个好像是违法的。”他说着,又翻了下一页。“蜜蜂庄园,没劲……有机水果市场,无聊……奶昔展销会,嘿!……哦,这个只在周末展出……派对,派对,化妆派对,复古嘉年华,派对,话剧演出……”他绝望的把册子一扔,“哦这里的乡亲们是我见过活的最无聊的人。”
勇利耸耸肩,“长谷津也举办过猪排节啊,”他明智的说,“这都是当地政府为了吸引游客想出来的点子。”
“猪排至少好吃。”维克托嘟囔道,翻了个身把自己塞进了被子里,还打了一个非常夸张的、兔八哥一样的哈欠,“关灯睡觉。”
他没有任何要提起其他的话题的意思,勇利不由得有种逃过一劫的心虚感,他长出了口气,关了灯爬上了床。
“晚安,维克托。”他轻声说道,甚至不确定维克托听见了没有。
过了将近一分钟,维克托的床上才传来他的声音。
“晚安,勇利。”他说道,“做个好梦。”
第二十三章
如果因为维克托说了“祝你好梦”,勇利就错误的以为自己会真的香甜地一觉睡到早上,那他就不能错的更错了。
胜生勇利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维克托背对着他侧躺着,模模糊糊能看清一个被子底下隆起的细长一条——那让勇利想起一些绵延的山脉,也是这样安静、沉寂、一动不动。
房间里充满了静谧的味道。即使侧耳努力的听,也很难听到两人的呼吸,勇利自己是极力控制着呼吸声的,但维克托又是怎么回事呢?
“维克托,”他在黑暗中小声叫道,“你睡着了吗?”
不知道等了多久,维克托的方向传来一声悉悉簌簌的翻身声,木头床板发出微小的嘎吱声,维克托翻了个身。
“还没有。”他听起来非常的清醒,“……就快了。我吵到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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