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下去了。大约两年以前,他发现自己开始畏惧梦境,因为梦境真实的和昨日重现一样。
他卡在驾驶座里,腿和后背撕心裂肺的疼痛,有血从他的头顶上热乎乎地沿着脸颊淌下来,他连完整的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求你了,勇利,”他听见自己颠三倒四地哀求着,左手无力的试图推开那个男孩,“求你了,走吧。求你。”
“我不会扔下你的。”那个男孩回答道,他距离维克托只有十几公分的距离,但他看起来却这么模糊,那是生和死的距离,维克托知道。他试着更加用力的推搡勇利,但却依旧被驳回了。“我不会扔下你的!”那男孩依旧是这句话,声音变得更大、更急躁了,“求求你——求求你——维克托!别离开我!求你保持清醒,跟我呆在一起!我会救你的……我会……”
门打开了,奇迹一般的。勇利半是搀扶半是拥抱地将他带出车厢,嘴里嘟囔着“快了,就快了,没事了”这样的安慰的话,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现在想想,其实维克托的疑问早就已经有了答案:胜生勇利从来也不是脆弱易碎的东西。维克托不是他的保护者,但他从始至终都是维克托的骑士。
他保护维克托,不仅在危急的时刻,维克托把自己的灵魂存放在他身上——它才是容易受伤、害怕孤独的东西,而勇利顽强地保护着它,直到失去了保护它的能力。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维克托,你听我说啊!别睡着,跟我在一起!”他不停的喊着,就像是想要把勇气传递给维克托,而他不知怎么的似乎真的成功了,维克托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渐的能够凝结成有形的一体,我没事——他想这样对勇利说,但他的声带充了血,只能发出嘶哑的声响。他只能搂紧勇利,他们互相搀扶,就好像彼此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支柱。
爆炸的热浪就是在这个时候从他们背后席卷而来的。它瞬间就吞噬了一切,勇利的未来、勇利的健康、勇利的梦想。
他有时候会梦见自己先于勇利醒过来,他抱着心上人残破的躯体大哭起来,无助地大声呼救,然而却没有人听到;有时候他又会梦见自己的眼泪流干了、嗓子也喊哑了,血从他身体里流尽了,和希望一起,他只能眼看着勇利在他面前死去,而他连挪动一步都做不到——他很难分辨哪一部分才是真实的。
但只有一件事是确实发生的,那就是,他,维克托,他伤害了自己爱的人。他狂妄的想摆布命运,却反过来被命运上了惨痛的一课。
“我活该如此。”他说道,“而勇利——他比我想的坚强。他有他自己的生活,他……他对我一无所求,我没什么能给他的。当他最开始可以忽视我的时候,我以为他恨透了我,这我可以理解,我不可能妄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后他还会像从前一样敬爱我,把我当成兄长和朋友,所以我想要加倍的补偿;但实际上你猜怎么着?他不恨我,他也没什么想要的——他只想我消失。需要‘补偿’的人是我,我甚至希望他恨我!如果他恨我,我愿意倾我所有、我愿意给他我的一切,任何他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他;但如果他压根儿不恨我,”他充满苦涩和自嘲地笑起来,“那我有什么资格赖在他生命里呢?”
“等等等等等一下,”克里斯说,“等一下好吗,这从何说起啊,我是说,你该有点儿界限,这是肯定的,但是你不要一锤子买卖啊!”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我的个人意见?”维克托问道,“这正是勇利想要的……我,远远的离开他的生活,我们已经说好了,而我已经……已经决定了。我过去没有尊重他,而现在我想给他他想要的。如果那意味着我不再和他来往,那就如此吧。”
克里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就如此吧?”他低声重复道,“我以为他是你灵魂的一部分——你能舍得离开他吗?我退一步说,你们认识了多久,将近二十年吧?你整个人生都和他搅合在一起,你说不要就不要?”
“我……那不重要。”维克托说,他用手撑着额头,开始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这不是他平时的酒量,他忽然想到什么,笑起来,克里斯皱着眉头看着他。
“你知道吗,”他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现在不再能确定我是不是他的了——我们曾经在一起很开心。他拥护我的每个决定,就好像只是跟我在一起就让他高兴,那让我以为……我以为我们非常的合拍,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在想什么……但不久之前我才发现……我才发现他那时候偷偷地喜欢着我,我是说,他是直的,但他把我当成了女生——所以我不再确定了。我是说……你记得你的青春期单相思什么样,对不对?”他笑得弯了眼睛,泪光在眼眶里滚动,就是没有掉下来,“当你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你会做任何事让他开心,对吗?”
“……”克里斯足足一分钟没有说上来一个完整的单词,他猛地抄起酒瓶灌了好几口。“让我搞清楚,所以他喜欢你?那你在这儿叽叽歪歪什么?”
“他喜欢‘过’我,”维克托简短地说,“他现在当然……不喜欢我了。因为发生的一切。”
“嗯哼,嗯哼,”克里斯心不在焉地应着,“我懂了,您允许我说出自己的想法吗,殿下?”
“请说吧,贾科梅蒂卿,”维克托答道,无奈地被他逗笑了,“您有何高见呢?”
“我的高见足以解决你的所有问题,”克里斯说道,“你想补偿他、你想留在他身边……等等等等。答案只有一个,”他勾了勾手指,示意维克托凑过去,维克托扬起了一条眉毛,“我坚持,”克里斯说道,于是维克托配合的低下了身子。
克里斯凑到了他耳边,“你——你应该跟他睡一觉。”他低声且郑重地说道。
傻眼的人轮到维克托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克里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没病吧?”他问道,“你在胡说什么?”
“哦得了,你该感谢我想出这么个主意!”克里斯说,鬼鬼祟祟地像在密谋什么大事,“天哪我是天才!再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了,你该感谢老天让你的心上人至今处男,每个人都知道,”他充满智慧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人们心中总会留给夺走自己贞操的人一个柔软的小角落。”
“……你疯了。”维克托说,“你喝得太多了。”他说着,就要跳下高脚凳离开,却被克里斯一把抓住了手。
“听着!”他说道,醉醺醺的,但一本正经,“我的第一个男朋友,绝对的人渣,劈腿劈得像章鱼,但你知道我跟他交往了多久?两年。没错宝贝儿,整整两年!我恨他吗?恨透了!有好几次我都想拿枕头把他捂死,或者给他灌上水泥沉到波士顿湾。每次他离我而去,我都下定决心再也不理会他了,但你猜怎么着?他一回来,boom!我们又和好了,我爱他吗?去他娘的,但是我总会想,啊,这是我的第一个啊。”他冲维克托眨着眼睛,“啊?怎么样?是不是很有道理。”
维克托皱着眉头看着他。“你这是胡言乱语。”他冷淡地说,“这有什么意义?”
“什么意义?意义可大了!”克里斯回答道,听上去就像要策划一场派对一样兴奋,“你是他童年时代的梦中情人,我相信那对他来说肯定意味着什么——你跟他睡,他,能有机会在梦中情人手里结束处男之旅,你——你至少彻底做完了最后一件能做的事,没到肉偿的地步,能叫走投无路吗?”
“……很难跟这样的逻辑争论。”维克托说,他放弃和克里斯沟通了,只希望赶紧从这个醉鬼身边脱身,“还有吗?”
“可多着呢。”克里斯说,“两个人睡过和没睡过,对一件事的看法是有很大区别的——如果你跟他有了肉体关系,很多过去你们在意的要死的东西就变得不重要了,就是这么奇怪,干一炮,很多事都会茅塞顿开。”
“如果干一炮就会茅塞顿开,”维克托说,“那贾科梅蒂你想必是地球上最智慧的男人了。”
“您在说什么呢,尼基福罗夫先生?”克里斯叫起来,“论智慧我还远远不够呢——但已经足够智慧想到这个好主意了。这值得喝一杯。”他说着,又一次将两个小酒杯满上了,维克托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我今夜不能喝更多了,”他回答道,“我们明天还有任务——宿醉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总是这么说,”克里斯说,翘起大拇指朝身后一比,“但你的宝贝已经喝了一晚的橘子酒,醉得神志不清了。”
“什——”
“哎你不知道吗?”克里斯说道,看起来像是恶作剧终于成功了一样得意,“本镇的橘子饮料是当地的骄傲,从禁酒时期流传下来的配方——几乎没有酒精味道,后劲儿却大得不得了,你瞧——”在他身后,勇利不知道何时站到了长桌上,他的外套不知道哪里去了,领子也解到了胸口,他的袖子挽得高高的,脸上泛着醉意的红光,在酒馆昏黄的灯光下,他裸露的皮肤都透出一种蒸熟了一样的粉红色来。
“给我点音乐!”他兴奋地大叫道,双手举到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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