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瑾眼底微微发亮,背脊忍不住挺直了一点。
沈知弦微微低头,看着那从小花,轻声问:“在来清云宗之前,我们是不是见过?”
空气中一片可怕的寂静,半晌后晏瑾艰难开口:“是。”
他顿了一顿,偏头看沈知弦:“师尊不记得了,是吗?”
虽是问句,但他语气很笃定,沈知弦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还要做出镇定的神色,淡淡道:“大概是心疾之前的事情,都不太记得。”
就算是记得,那也是原身也不是他……沈知弦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
等等——
沈知弦骤然想起来一件事,原身当年出去历练时,是用的“岁见”的名字,而晏瑾当年似乎也曾认识一个叫“岁见”的人……
既然晏瑾说他们俩以前曾见过,难不成,晏瑾认识的岁见,就是原身?
各种念头转来转去,乱七八糟的。沈知弦示意晏瑾继续往下说。
晏瑾定了定神,继续说下去:“那时候我年纪小,长得瘦弱,时常受人欺负……”
晏瑾是在一个小村庄里出生的,他的童年时期,实在是过得很煎熬的,自他有记忆起,他便是受万人唾弃的存在,懵懂的小晏瑾从别人嫌恶的话语中,隐约知道了自己受嫌弃的原因。
他一生下来,便是父母双亡。母亲是难产而死,父亲是去打水时失足滑落湖中淹死,后来不知是谁给他批了个命,说他是天生命里带煞,是要克死身边所有人,带来许多祸事的。
再后来,他就被赶出了村子,四处颠簸流离。因着营养不良,他长得太瘦小,去到哪儿都是被欺负的份,直到后来,他被历练路过的岁见救下带着一起走。
他讲得轻描淡写,略过了许多事情,但沈知弦多少都能猜到他当年的艰辛,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
“……后来路过一个镇子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百姓们都很仇视我,当时的师尊没有法子,只能带着我离开。再后来,我们就走散了。”
他止了话头,思绪不可抑制地飘远。
那个镇子里有两个小孩打架,打得狠了,其中一个胖胖壮壮的不小心把另一个推倒了,那小孩头磕在路边小台阶边边上,登时头破血流哇哇大哭。
他们在小巷角落里,是个死胡同,没谁路过,推倒人的那小孩儿一看满地血,登时慌了,愣在当场久久不能回神,等那哭声都弱了,才慌慌张张地跑出找大人。
等大人们来到的时候,那摔倒的小孩儿已经是出气多过进气,奄奄一息,话都说不出来了,送去医馆了不过一刻钟,就一命呜呼。
他爹娘又气又急,连声问是谁干的,那推人的小孩儿不敢承认,结结巴巴嗫嚅了一会,忽然一指医馆对面一家小面铺里正吃着面条的另一个小孩儿:“是他!是他们俩打架!”
莫名被扣了个锅的小晏瑾茫然地咽下一口面条,莫名其妙地看过去,就看见那小孩儿直直指着他,一口咬定:“就是他!他是外边来的小孩!是他害死了大宏!”
大宏就是那死掉的小孩儿。
众人目光一瞬间都汇聚在了小晏瑾身上,充满敌意。
这个小镇是个很小很偏僻的小镇,各家各户各自在镇子外圈着一块地,自给自足,很少出远门,平时也很少外来人路过,过于封闭的环境让镇子里的人都比较蒙昧,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就会十分排外。
此时听着自己镇里的小孩这般信誓旦旦的指认,又看着晏瑾很面生,这群百姓们也不分辨什么,就围拢过来,虎视眈眈的。
大宏他爹是个彪形大汉,一撸袖子就要过来抓小晏瑾。
岁见脸色微沉,筷子一转,灵巧地隔开男人的手,将他震得退后几步:“只凭他一言之词,如何就认定是我们的过错?”
那小孩儿见大家似乎都信了他,眼珠子一转,随即又大声嚷嚷:“他们是一伙的!一伙的!是他们一块儿打死了大宏!”
后来的事情,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不管岁见怎么辩驳,这群百姓们都充耳不闻,一口咬死就是他们害死了大宏,大宏他娘一边哭一边喊:“天杀的!我们家可就这么一根独苗儿啊!一直过得好好的,都是你们这些外来人召来的祸!一来就出事!”
乱哄哄的一群人朝两人挤过来,岁见到后来干脆也放弃辩驳了,一言不发护着小晏瑾往外走。
他们不说话,众人也不肯放过他们,有人抓起路旁不知谁隔着的扁担就朝两人挥去,有人抓着石块就朝两人扔,岁见不好向普通人动手,将小晏瑾护在怀里,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小镇里脱身。
小晏瑾被岁见牢牢护在怀里,一点儿伤都没受着,倒是听见了几声扁担打在岁见身上的声音,他拽紧了岁见的衣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
不能自己保护自己。
也不能……保护自己看重的人。
一根刺就此在心底埋下,在血肉里生根,时不时就要扎得他钻心的疼。
这事儿就仿佛是一个开端,接下来他们一路都很不顺畅,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有的还挺棘手。
好几次岁见为了护着小晏瑾,差点儿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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