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兄长让你来的?”景牧挑眉问道。
胖鹌鹑像是遭了电打似的,通身的肉儿吓得一颤,连忙道:“不是的不是的!我自己要来的!我想向你道歉!”说到这儿,他连忙双手捧着那纸鸢,递到景牧面前道:“这是我赔给你的!”
景牧垂眼看了那翅膀皱巴巴的纸鸢一眼,又是低声一笑。
纸鸢?他缺的可仅仅是个纸鸢?
他也懒得跟这个小胖子计较,轻飘飘地将纸鸢从他手里抽出来,漫不经心地说道:“原谅你了,回去吧。”
景淙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好办。
他愣了愣,见景牧转身回去,那颗遇强则弱、遇弱则强的胆子便又壮了起来,心里头那不得了的想法也瞬间窜出了头。
他上前两步,拉住了景牧的外袍。
景牧转过去低头看他,便见着小子仰着胖乎乎的脸,对着他,咧着一口参差不齐的小乳牙:“那,二皇兄,你既然不生气了,那能教我打人吗?”
“嗯?”景牧扬眉。
“不是!教我武功!”他说着,还比划着肉乎乎的小拳头摆了两招架势。“喝!哈!就这样!”
景牧被他逗得勾了勾唇,面上锋利冷硬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景淙觉得有戏。
“我不会。”接着,他便听景牧说道。“不教,你回吧。”
就在这时,院中响起了一道冰下泉水一般清凉澄澈的声音:“四殿下?”
景牧条件反射一般,神情变得无比温和乖觉,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
景淙见他这幅在自己眼中如临大敌的模样,连忙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要看看那个能把景牧吓得通身抖擞的人是何方神圣。
却没想到,那人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能一拳头把景牧打趴下的九尺壮汉,却只是个长身玉立的书生,手里提了个书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景牧怕他?
小胖子脑袋一转,对了,这人恐怕就是景牧的夫子了,一言不合就用戒尺狠狠打景牧的手板心那种。
他手里那个大箱子里,肯定装满了戒尺。
小胖子顿时觉得找到了同盟。大家都怕夫子,那不就是朋友嘛!他颇哥们儿义气地用手肘捅了捅景牧,问道:“你也怕你夫子呀?”
没想到,景牧居然看都没看他一眼,把他从面前拨拉开,便拾阶而下,迎了上去。
景淙咋舌——没想到景牧的夫子这么深藏不露!肯定是个比景牧还凶的魔鬼!
阶下,疏长喻惊讶地发现景匡也在此处,问了一句,便知道他是带着自家弟弟来找景牧道歉的。
疏长喻心中暗叹。惠贵妃这人霸道又钻营,却没想到教出了这么个风清气正的大儿子。景匡前世便是个身正如松的人,因着乾宁帝死于帝位相争,便干脆甩手而去。后来当了没两年藩王,便将藩王的位置也舍了,独自南下游学去了。
当真是个奇人。
不像他那个弟弟,活似个当世阿斗。那小胖子长大了虽说长开了身条,成了个风流倜傥的英俊人物,可骨子里却是又蠢又傻,和小时候没两样。
前世夺嫡他自是分毫没有参与,之后景牧登基,疏长喻给他分了个富贵闲王养着,他也乐而受之,成日在院中养鸽子弄花草,当真是傻人有傻福。
这么两相对比,在疏长喻眼中便像是金玉和粪土,更显得景匡气节正直起来。
那边,景匡见了是他,也是心中喜悦,同他搭话道:“疏大人便是前些日子得了状元的疏家三郎罢?你春闱中写的那篇吏治论,我有幸拜读了,只觉耳目一新,想向大人讨教。”
疏长喻早忘了自己十来年前的考场上写过什么文章。听到这话,他微微笑了起来,打马虎眼道:“四殿下谬赞了,不过是些胡言乱语。”
景匡神情却认真得紧:“不知大人今日课后可有时间?今日工部休沐,大人可有其他的安排。”
疏长喻看他这小腐儒的模样,实在可爱得紧。可惜他有心赴这少年的约,却真抽不出时间来。他面上忍俊不禁,摇了摇头道:“实在抱歉。在下前些日子接了邀约,要去赴周三公子的曲江筵,便就在今日下午。”
景匡闻言叹息道:“我常闻周三公子颇爱结交有识之士,常于科考之后大宴诸位才俊,实在可惜,从没见识过……”
“歉也道过了,”就在这时,景牧走到旁边来,冷不丁儿地开口道。“你怎么还不带你弟弟回去?”声音凉冰冰的,一副逐客的态度。
“景牧。”疏长喻不赞同地皱起眉头。“怎如此无礼。”
话说出口,疏长喻才觉得不妥。他虽说是景牧的少傅,可也不过是个官拜郎中的低级官员,这般对皇子呼来喝去,实在无礼。
前世带来的习惯,一碰着景牧,就纷纷往外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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