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新装修的心理诊所,心理医生在国内只拿了行医执照,所有的荣誉证书都来自国外。
拓跋磊预约了一整天,所以当他一早来到诊所,崔君庭的面上是还未被其他案例消耗心神的精力充沛。
“又见面了,拓跋先生。”崔君庭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
拓跋磊在沙发里坐下,被昂贵的定制款西裤包裹的双腿,交叠成十分突显修长的姿势。黑色的面料平滑,甚至可以看出下面的腿部健美的形状:“我一直在期待着再次见面,崔医生。”
“你可以叫我崔君庭,或者君庭,像称呼朋友那样,”崔君庭在拓跋磊对面,属于医者的椅子上坐下,就像为了配合做朋友的宣言,他甚至没有拿出病例夹,只是将修长的手指互相交叉在一起,“准备好了吗?我上次问你的问题,你将要交给我的答案。”
拓跋磊端起白开水喝了一口,心理医生老是把这种没有味道的液体作为打开患者心扉的钥匙,拓跋磊并不懂其中的奥妙,但是咽喉被温水浸润之后,他开始有愿意倾吐的欲望了:“在给你答案以前,请容许我向你介绍一下我自己,介绍,病例纪录之外的部分。”
崔君庭适时地回以一个温和地微笑:“请说,我非常乐意。”
拓跋磊的母亲是他的父亲众多的女人中的一个,但是这比一个成功的男士同时拥有好几位被称作小三也好二奶也好姨太太也好的附属配置的情况要复杂得多。
有一段时间,城里的有钱人开始流行一场看谁能够生出更加美丽的孩子的游戏,拓跋磊的母亲作为一个穷人家的漂亮孩子,不幸成为了其中一件工具。
在十五岁以前,拓跋磊的生命里没有父亲这个角色。直到十六岁的夏天,他看到了一则短期招工启事,服务的对象正是他父亲的郊外别墅,而这个时候的拓跋磊,已经完全长成了符合招工启事要求的青少年,朝气蓬勃,高大挺拔,最重要的是,十分英俊。
拓跋磊想要看一看到底是什幺样的人,让他作为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长大,所以应聘了这份工作。
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对方完全颠覆了拓跋磊十六年的揣测和想象。
友好、温和,穿着白衬衫从楼上走下来的男人,面带微笑,目光温柔,拓跋磊只能想到这样的形容词。这个在介绍人口中已经超过四十岁的男人,一张斯文的脸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跟拓跋磊在洗漱镜子里看见过的自己的十分相似的眼睛,却笑眯成拓跋磊绝不会呈现出来的没有阴霾的弧度。
拓跋磊一度期望对方就如同他的想象中那样,是个表面正直,实际上内心阴暗、肮脏、粗鲁、野蛮、恶毒、自以为是、不可理喻的衣冠禽兽,这样就可以理解对方为什幺抛弃了他和母亲。
但是在接下来的相处,很快就让拓跋磊在心中给这位拥有三个硕士学位的学者增加了新的标签,博学、睿智,毫无疑问,如果对方是一位父亲,将是拓跋磊所遇见的,最好的父亲。
所以拓跋磊越发无法理解,这位本该完美的父亲,为什幺不愿意当他的父亲。
这个问题困扰着拓跋磊,让他一度十分愤怒。他跟着母亲生活,是苦孩子出生,所有的家务都驾轻就熟,但他就是想怠慢那个人。那个人从来不回应他的挑衅,那张永远微笑的脸甚至让他不知道对方是否理解了那是挑衅而不是失误,让他感觉到蓄力的拳头都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暑期本来都在这样无谓的对抗之中很快结束,然后拓跋磊会回到校园,开始新的一学期的学习。但是暑期并没能平静的结束,就在雇佣关系即将结束的前一个礼拜,拓跋磊没有按照吩咐好好呆在佣人房里。
这是一栋巨大的别墅,位于偏僻的郊外,即使是最近的邻居也要驱车沿着盘山公路走上十分钟的路程。
别墅只有拓跋磊一个佣人,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拓跋磊,那个人就独居在这栋豪华但空旷的建筑物里。所以虽然别墅外有专门建于供佣人居住的小楼,但是拓跋磊被容许居住在二楼客房里。
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人来探望那个人,而这个时候,拓跋磊被要求离开别墅,在小楼里过夜直到第二天。但那一天,拓跋磊也不知道是出于什幺原因,好奇还是别的什幺,他偷偷地溜回了别墅。
时间是傍晚,拓跋磊准备好食物之后被要求离开,他解下了围裙,如同往常一样告辞前往佣人小楼。
但是他只在佣人小楼里呆了半个小时,就偷偷地溜了回去。为了清洁,他拥有别墅所有的钥匙,大门,客房,主卧,书房,侧门,而且他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每一寸地板都是他在打扫,他对这里熟悉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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