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宴却只盯着他的脸,像是半刻也不肯移开,半晌,他张了张嘴,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他说:“你没有死。”
你没有死。
和梦里臆想出来的不同的,不会拥抱他,不会对他笑。
却是活生生的,仇恨而冷漠地,站在他眼前。
太好了,你真的没有死。
我好怕,我怕你真的死了。
怕你死了,连恨,也不会恨我了。
喉咙发痒,连鼻子也酸涩不已。
他看着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季文礼却不看他,向他冷冷道:“我当然没有死。”
他走到桌边,两指夹起刚才崇宴喝过的金杯,然后手指一松,金杯落地。
残余的酒液洒落出,地毯顷刻间被蚀出一个洞。
他对崇宴掀了掀嘴角,那笑意近乎是怨毒了,他说:“在你死之前,我怎幺舍得去死。”
崇宴坐在红色的喜床上,他不去看被蚀的地毯,也不显出惊怒的情绪。
他只是微微仰起头,直视季文礼充满恨意的眼睛,那脸上仿佛是有些伤心的颜色。
“第二回。你这是第二回,想要杀我了。”
“不是第二回。”季文礼却道,“我已经想过无数回,要如何杀掉你了。”
崇宴似是怔住了,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那张去掉伪装的柔顺恭敬之后,竟是全然冷漠的而又充满恨意的,仿佛陌生的一张脸。
突然地,刚才在他脸上仿佛是伤心的脸色,这下全然不见了。
他扯了扯嘴角,道:“你就真的这样恨我?”
季文礼仿佛听到了最不可理喻的笑话,他死死地盯住他,咬牙切齿:“我全族因你而灭,难道你竟然觉得,我不该恨你吗?”
“成王败寇,季氏事败,满门抄家不冤不亏,何况那也是我父皇手笔,与我何干?”
“你杀我奶母亲姐,尸骨无存,难道我不该恨你吗?”
“你的奶母知情不报,害死我的孩子,难道不该死?你的亲姐暗中与忆恩王私相勾结,暗地传药物教你毒杀于我,难道不该死?”
每说一句,崇宴神色便狠一分,他狠狠地瞪住季文礼,道:“她们如此都不该死,”眼眶却陡然红了,“在你眼中,就我该死?”
季文礼一时竟无可反驳,崇宴三言两语,便将所造罪孽都推干净。可是他的奶母已死,亲姐已死,都是崇宴亲手所为。
要他如何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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