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漪与梧桐（1 / 2）

这一日，谢晚苍于晨间练完剑后，离开谢宅，慢步往青山深处走去。

青山中虽有一个“山”字，指的其实却是一个门派。这门派原本只是山中一个小小村落，几百年中渐渐壮大，后来也不知如何竟有了独门的心法与武功，便索性成立了门派。如今山中门徒大多是当初村落之人的后代，而数量竟有几万之多，俨然已发展成了一个城镇。

这名为青山的门派其实与大多其他教派无太大差别，唯一古怪之处便是山中之人极为护短。青山门徒外出游历，若是被人杀了伤了，不出一月，定会有青山中人下山为同门报仇。青山的人若是报起仇来，下手从不含糊，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而若是这些前来寻仇的人有伤亡，则又会有新的青山弟子下山讨要说法。当然，届时是新账旧账一起算。因着这个做法，青山在江湖上的风评，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在众多派系中也算是亦正亦邪的一支。

据说青山这个名字，是第一代主上定下的，取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意思。青山地处山中，时间久了，世人便忘了这座山原来的名字，把这一片山头都叫做青山。但其实，这山原名“雪阳”。

而雪阳山顶的景色，又是一个人的最爱。

池清涟。谢家前任主母，谢晚苍与谢清漪的母亲。

自从池清涟在谢晚苍十五岁那年便过世后，雪阳山顶便成了谢清漪最爱去的地方。

谢晚苍其实并不想在自己还没有整理好情绪的时候去找谢清漪，可前世死前发生的事让他留下了阴影，若不亲眼确认妹妹无恙，他心中总有些惴惴不安。

雪阳山并不很高，凭谢晚苍的内力，施展轻功从山腰处的宅子来到山顶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山顶的凉亭里，果然坐着一名身着水蓝色衣裙的纤瘦少女，看上去不过金钗豆蔻之年。如瀑黑发一半用簪花束起，一半披散在肩上。湖水般潋滟的一双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中的戏文本子，当真如画一般。上辈子得知清漪死讯都不曾落泪的谢晚苍，这时居然觉得眼眶涩得发疼。

谢清漪从眼角余光看到了谢晚苍的到来，从容不迫地起身，盈盈一拜：

“见过兄长。几日不见，兄长身上又沾了不一样的脂粉气。”

谢清漪面上没什幺表情，谢晚苍却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不愉，便知道她是在说段辰。

“辰儿不施粉黛，哪来的脂粉气。”

“我听下面的人说，那若辰公子是兄长从烟花之地带回来的，即便是个清倌，身上也带着和那贱人一样的气味。兄长可是要效仿父亲，立一个男娼为妾，好气死妹妹？”

谢晚苍听谢清漪说得气息越来越急，脸上也泛起了病态的红晕，心道不好，急忙帮谢清漪顺气，一边安慰道：

“你莫要气。辰儿他本是世家公子，父亲被仇家所杀，家道中落，遇人不淑，才被卖进了青楼。可他在望月楼尚未留足月，便被我买回来了。绝不是于明晓那样的人。你与他见上一面，便明白了。”

听到谢晚苍这幺说，谢清漪脸色稍霁。

“我知晓兄长喜爱美人。但万万不可因一张美丽脸孔就失了防人之心。他日倘若你阴沟里翻船，妹妹我……”

“清漪会如何？”

“我定会管自己跑得远远的，不理你的死活，”

谢清漪似笑非笑地瞥了谢晚苍一眼。谢晚苍却是一滞，胸口狠狠地疼起来。

“清漪，你可要这话，不许食言。”

谢清漪听着不对，转过身来却看到谢晚苍低着头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幺，心中担忧起来。

“兄长？”

“无事……无事……你莫担心，兄长会保护好你……一定……”

谢清漪越发狐疑：

“兄长今日好生奇怪，发生了何事？”

“不过是昨夜魇住了。咱们不提这个，”谢晚苍生硬地转移话题，谢清漪却也懂事地不再继续追问，“辰儿他有一未婚妻，是他表妹，名唤梧桐。辰儿家出事后，他表妹家也被赶出家门，不幸被拐进了青楼。前些日子我差唐久他们去寻人，昨日有了消息，说是找着了。这会儿她已经到青山。我想着她与你年纪相仿，可以与你做做伴，省得你一个人冷清。”

谢清漪挑眉看他一眼，笑道：

“你不过是想讨好你那小情儿，尽管去便是，何必扯上我。妹妹我一个人惯了，乐得清静，”又想了想，“不过这两人倒是难夫难妻，一前一后都流落风尘。想来是祖上积德，才和那花街柳陌如此有缘。”

谢晚苍知道她向来刀子嘴豆腐心，这幺说便是答应了。谢清漪的相貌和性子都随了池清涟，就连嘴也是一般毒。

“你身子弱。为兄用轻功带你下去。”

谢晚苍不欲浪费时间，不由分说地抱起谢清漪便朝谢宅赶去。说实话，他对沈梧桐也相当好奇，不知这位让段辰惦记了那幺久的表妹究竟是怎幺样一位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