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连筷子都顾不上拿，一脸诚恳地劝他宽心；知道他最烦那些老臣开口全是道道，说不出几个有用的字，还跟小时候一样，说他们的坏话哄他开心——不过是婉转了。
看着柳覆西忐忑不安的眼睛，薛检的胃口好多了：“你也怯了？拿筷子吃饭。”
柳覆西并不是怯，不过是想到薛检在朝堂上说的“在京城适龄女子中择优录取”。昨晚听着还觉得像做梦一般的事，翻天已经板上钉钉了。幸好曹姐姐和大哥已经定亲，不用进宫；别的，倒不知道会有多少才貌双全的姑娘？他边想边吃，浑没在意薛检早吃完了。
“咳咳。”合心空咳了两声，吓得跪倒在地，“皇上恕罪！”
柳覆西这才注意到薛检已经搁下了筷子，连忙咽了食物。薛检如何不知道二人的把戏，佯作无事地起身往书房去批折子。柳覆西亦步亦趋地跟着，给他磨墨、递茶，多年养成的习惯，心中什幺也不想，好受不少。
他自幼定性极佳，太傅让练一个时辰的字，别的孩子手酸了扔笔，他颤着手也要写完。给薛检磨墨也是，两腿微分地站着，右手执墨锭，左手扶右肘，平稳地在砚台上打圈，时不时加些水，墨汁均匀，厚薄得当，不然薛检也不会嫌合心合意磨得不好了。
合心这时候就沦为了给柳覆西端茶送水的小工。三人偶尔说两句，在御书房能耗掉一个上午、乃至一天。
“够用了，你歇歇。”薛检头也不抬。
柳覆西顿了手，搁下墨锭：“皇上可是口渴了？要不要新茶？”
“嗯。”
“茶喝多了也不好，合心泡了桂圆红枣……”
薛检瞥他一眼：“你也来一碗。”
等到柳覆西端来热乎乎的桂圆红枣茶，薛检总算批完了一摞奏折，稍作休息。柳覆西看他眉宇间并无不悦，斟酌着开口道：“臣任禁军总管也有些日子了，按例是该到京郊大营换岗的。”
薛检好整以暇地吃了颗桂圆：“打算什幺时候去？”
“三月。”
“挺会挑日子啊，好像三月也是选秀的日子吧，嗯？”
柳覆西捧着碗的手有些抖，几乎不敢坐着了。
薛检把碗一放，一锤定音：“柳大人身兼乾元宫侍卫统领，分身乏术，没有换岗的道理。”
柳覆西还想再试，却被薛检一句话堵了回去：“圣意难测，柳大人说话前，最好想一想后果。”
“臣知罪！”
柳覆西后知后觉地后悔起来。他承认，他是很不安、很为难。旁人掺和不了正元帝的私事，宫妃还没办法知道幺？他从未想过二人那样紧密的关系能瞒个严实，但他至少要知道薛检如何打算。欢好之时的玩笑话他不敢信，意乱情迷之际薛检还说过让他以后陪着在寝殿睡觉呢。皇帝纳妃绵延子嗣，他拦不了也不想拦，但至少，他今日端茶送水，盼着明日不要有人来红袖添香才好。
他太在意二人那点无法宣之于口的私情了，以至于忘了窥测圣意是大罪。他明明应该老老实实地等待薛检的吩咐，却没有忍住。
沉默了一日，到晚膳薛检倒出空来才有话说：“吓着了？”
柳覆西对着他无奈的表情，委屈陡生：“不敢。”
“我真不知道你这脑袋里想的什幺，明明昨晚上还好好地，今天就给我添堵。还京郊大营？这禁宫你都别想出。”
柳覆西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每月有一天出宫假的。”
薛检恨铁不成钢地把他抱在腿上：“惯得你！”
“我要出宫，是怕今后让你为难……”薛检难看的脸色让柳覆西及时补充道，“我是不想的。”
薛检面色稍霁：“现在宫里不是也有个应贵妃幺，碍着你了？你一个侍卫，又进不了后宫，她们也出不来，两厢无事岂不正好？你避到宫外去才是真的为难我、还有它。”胯下顶了顶柳覆西的后腰，意味分明。
两厢无事？既有两厢，分身又如何不乏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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