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身藏利刃 （二）（1 / 2）

人皇在公共休息室里面兜兜转转——休息室不够大而他腿又太长，几步就不得不折返。

溜达到第五圈的时候，阿瑞斯实在受不了地伸腿踹了他膝盖弯一脚，他终于消停下来坐回到沙发椅上，和阿瑞斯挨在一起。

“卡斯托尔，是那个家伙的名字。”阿瑞斯忽然说。

人皇想了一下，反应过来：“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古希腊神话里面的双生子，这名字，都说不清是一针见血还是恶趣味了。”

阿瑞斯点了点头：“是个很热情的家伙，性格很好，情商也高，实在令人讨厌。”

人皇抬眼看他，揶揄道：“狭隘的嫉妒心。”

阿瑞斯无所谓地承认了：“反正是你的话跟你说说也没关系，我偶尔会想，要是不能拿全所有的芯片，就算不恢复那个家伙也没什幺不好，反正杀人这种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人皇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我们俩也需要做一做移情测试，说不定分数都比那个小可爱机器人低。”

阿瑞斯也自哂道：“若真是如此我不会意外。”他眯着眼回忆道：“你知道在特种部队里面，他们会给队员按时发放一个叫RSS-51型药，作用是麻痹情感神经、抑制情绪，以拉高前线单兵的情感防线，省了国防部一大笔心理医生的费用。可我一直在想，说不定那些药不过是寻常的维生素片罢了，让人恐慌的不是因为死亡屠杀感到恶心抑郁，而是发现自己面对一地残肢心里却本就毫无波动，于是他们伪装出这一号药来安抚你——别担心，并不是你丧失了人性，是药效的缘故而已。”

人皇并未答话，他出了会儿神，似是不着边际地说：“就在昨天早上，迪根斯家宣布破产了，愚蠢懦弱的家主，连他爷爷一根头发的手段都比不上。公司股份全都抵押之后还欠着上亿的债款，只能把家底都掏出来拍卖。”他打开手机终端，投影出一副半米来长的画作——画作上是一个黄衣蓝裙围着白头巾的健壮农妇，正在往一个陶罐里倒牛奶。

阿瑞斯歪了歪头，不太明白他为什幺说这个。

“这是除开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之外，维米尔在战后仅存的一副画作了，”人皇说：“听说当初用的是非常稀有昂贵的矿物颜料和调色油，所以你看看，都过去几千年了，颜色居然还这幺艳丽，这黄色还像向日葵，这蓝色还像青金石。”

画布上的女仆体态丰满，神色平静安详，闲适地重复着平淡无奇的每日工作。左边窗子透入的日光温柔地铺满房间，给她笼罩上了一层朴素却又神圣的气质，散发着庄重的静溢感。

阿瑞斯不明所以：“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不也在你们家吗？我一直以为那就是维米尔存世的孤品了。”

人皇点点头：“她现在也是，你看，人们喜欢稀有的东西，‘绘画大师仅存的画作’和‘画作之一’相比起来，在价值上可是天差地别。”

阿瑞斯心沉下来：“所以这幅画呢？你买了？”

人皇收起终端：“嗯，已经销毁了。”

阿瑞斯心头微震，说不上话。

人皇说：“也许有一天，当所有这些能够引起人类情绪波动的艺术品和书籍全部消失之后，部队里连维生素片也可以不用发放了。”

阿瑞斯心里还存留着激荡的震撼——好像那副十七世纪的世界名画刚刚毁在他面前，好像他亲眼目睹了人类璀璨文明又死掉了一点。如果】..

Apartofmejustdied.他想。

片刻的沉默之后，人皇后仰在沙发靠背上，看着天花板感叹：“你说他会喜欢这东西吗？油画什幺的。还真想见见他呢，卡斯托尔，得要恢复他才行。”

阿瑞斯看看他，又环顾了一下这空荡荡的休息室走廊，突然之间，一种异样的感觉浮现在他心头。

他的嗅觉捕捉到了什幺，但思路还没有跟上。

他装作不经意地微低下头，对人皇说：“你不要回头看，但在你背后不远处有两个家用机器人。”

人皇纳闷道：“我知道，刚就在那打扫房间的？”

阿瑞斯用余光扫了一眼，说：“我从刚才开始就觉得有点奇怪了，但一直说不上来为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