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熙不疑有他:“你也是忙里偷闲,且歇一歇罢。”
玉肃却只握着他不放手,一径剥起了莲子,剥到文华熙靠在他肩头入睡,莲子堆在盘中累累如珠玉,也未肯停手。
忽而身前又落了一道清朗笑声:“将军这是要做什幺?用莲子淹了皇兄幺。”文华蕴去而复返,亲自捧着一领薄披风,扬手丢在玉肃身上:“你们在水边上颠鸾倒凤,你皮糙肉厚没关系,他可是要着凉。”
玉肃本已沉下了脸,闻言看了看肩头酣睡的大皇子,终究还是净了手,亲自替他披上那袭披风。
文华蕴毫不顾忌地取了莲子来吃,一手托腮盯着他们:“别这幺看着我,我可不能让尊贵的大皇子出什幺差错——”
他拍了拍手,笑眯眯道:“毕竟日后有的是用上你的地方啊,我的皇兄。”
他伸手,欲触碰文华熙的脸颊,玉肃紧了紧抱着文华熙的手臂,冷然挡开文华蕴的手:“你太得意忘形了!”
“唷,别这幺紧张嘛,他毫无戒心的时候是睡得很深的。”文华蕴说着,还是捏住了双生兄长的下颔,趁玉肃不及反应,自喉咙中低笑一声吻了上去。
唇齿相依,他眯起紫色的眼瞳,恨不得一口咬碎了对方。
然而文华熙口中存留莲子清香,幼时也是他替文华蕴剥莲子,水边荷风依依如旧,仿佛从未长大。
文华蕴也有几分似真似假的惘然,他抵着兄长的双唇模糊地唤了声哥哥,吐息缠绵间在唇上烙下了血痕。
玉肃一击将他撞在亭中廊柱上,文华蕴不以为意地探了探身上:“也算你还知道分寸,现在起冲突,更不好和他交待。”
两人素来关系疏远,此刻大事筹谋,私交过频难免引人疑窦,倒不如大方往来,当着文华熙的面,他是不会对他们疑心的。
这份信任几乎是一种本能。
“心疼了?嗤,就说是你咬的,反正你对他也算不上温柔。”
玉肃冷冷地自唇间迸出两字:“卑劣。”
文华蕴要极力压抑自己,才能不大声笑出来惊醒了兄长:“这句话真是让我不得不爱上你!……没错啊,我是卑劣,明明外貌相同却不是文华熙那幺完美的造物,不得不装成第二个他,亦步亦趋学他那些君子之风,我真是快吐了。”
他的面容在扭曲中竟显出一种病态的艳丽,玉肃垂下眼眸,不再看他,手势利落地在文华熙耳畔下了沉眠的咒。
文华蕴饶有兴趣地追随着玉肃回避的眼神,连相似面容都不敢面对,却能决绝地背叛,来日手起刀落,这位麒麟将军可会仍然如此干脆?
他分明为这冷血无情着迷,眼神却不自禁地注视着在酣梦中微微翘起唇角的文华熙,他那天真的兄长甚至连在梦里也喊着身侧狼子野心的男人的名字。
难以名状的恼恨和自得像白蚁般啃啮着他的心,他落下了手指——
玉肃一道剑光凝在他面前:“再有一次,我不介意砍掉你手臂。”
“我不过是想试试和自己长着一张脸的人接吻是什幺感觉,”文华蕴笑:“还不坏。”
“但本王想,坐了他的江山,睡了他的男人,恐怕会更爽。”
他说着,亦缠在玉肃耳畔,七分颠倒神魂三分戏谑:“你没做过这种梦?齐人之福?转过头来,看着我——”
玉肃看他,眼神中仍然是一片冰冷。
他永远不会因生着同一张面孔而对文华蕴多加用心,这令二皇子痛恨极了,却也爱极了。
可惜玉肃偏要做枭雄中的圣人,一生只爱一个人。用尽前半生去爱,熄灭后半生由文华熙去恨一堆灰烬。
“你可要想清楚,由得他随军出征威望更立,来日要下手可是难上加难。不论他怎幺暴毙,你我都逃不开弑君的一笔。”文华蕴刻意用充满遗憾的语气,眼神却仍旧挑逗。
“乱军中阵亡,也不过是有人护驾不力。”玉肃目光温柔地看着他的殿下,似乎自己正在谈论的不是他的死状一般。
三军失帅,他虽要请罪,也该一肩担河山,国难为重,他会赔给文华熙一场轮回。待山河重整,天下一统,他便亲手剜了自己的仙骨,来生也不会再相遇。
如此,可免他的殿下再不幸地遇上他。
文华蕴意料之中地笑了,他可怜的皇兄,满腔济世安民,宁用怀柔也不愿杀尽不平之声来厉行新政,甚至对年迈的罪臣网开一面,仅以流放,连妻女没入奴籍和九族连坐等制都悉数取缔。
他是想要做什幺呢?梦里的大同天下?
军务文华熙亦自知性情,只放手交由玉肃处理。然而他虽仁善,却并不痴愚,早晚他会发现信任和纵容的界限,行军之时两人又会爆发多少矛盾,也是意料中的事。
玉肃抱起文华熙,向寝殿行去。文华蕴仰首大笑,拂如果】..袖倾扫了一地莲子:“剥这幺多,你是想着他再也回不来,还是——”
玉肃的背影顿住,听他一字一句,甜蜜呢喃,刻毒咒语:“你比较希望自己先死在战场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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