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1 / 2）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文景一十六年，靖州城刮起了白毛雪，持续三个月的战争被迫终止。

这个地方下起白毛雪来那是能要人命的，而人命，在这个正被战火侵袭的城市里，甚至还没有一匹畜牲值钱。

正三是被他娘用三钱银子卖给璟王府的，当时马的粮草已经涨到了半两银子一斤，人命，在乱世，确实不如一匹畜牲。

呼呼的北风卷着刀子一样的雪花，刮在人身上冷的彻骨，天地都是一片白茫茫，每走一步都能剃下一层皮肉。

正三跪在璟王府的地板上的时候，已经冷的没了知觉，屋子里的地龙热烘烘的烧着，和外面，和他之前那个破败的家就像分隔了两个世界。

听说璟王是文帝六子，男生女相，极美的面皮，极狠的心，平生最忌讳别人说他的相貌，若有人偷偷说了，传进他的耳朵里，必先灌了铁水毁了嗓子，再挖去双眼丢进乱坟岗里自生自灭。

听说璟王长的像极了生母，已故的孝惠皇妃。

听说这场仗就快打完了，雪停之后，羊、马都一批一批的死，冻死的老人孩子也数不胜数。天灾面前，哪还有国家，人命都一样贫贱的像滩烂泥，任谁都能踩上几脚。

冻僵了的血液渐渐化开，正三动了动指尖，手掌针扎一样麻的不行，很快这麻就向着全身蔓延开。

璟王府里可真香，正三活了十多年，闻过最香的味儿就是他娘身上油腻的饭菜香。正三使劲吸了吸鼻子，璟王府里的香像是成了精一般熏的人脑子里昏沉沉的。

娘把自己卖给璟王府，她和刚出生的弟弟就能熬过这场白毛雪了，自己在璟王府里也能活下来。真好。

正三跪在地上，整个大厅好像就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脑子里奔马似的想着不知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大冷的天身上只有一件洗的有些破烂单衣。

又不知跪了多久，正三几乎都睁不开眼了，才听到一道非常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来，语调里有着正三从没接触过的东西。后来正三才知道，那是男人情欲得到满足后的魇足。

他反射性的抬起头，原如果〖】..来正对着他的，被帘帐隔开的地方放置着一张华贵的床榻，此时半边的纱帘被挑开，雕花的檀木床上有两个男人赤裸着交叠躺在一起。

那个被抱在怀里的似乎就是璟王，那张脸真是极美，正三一瞬间连呼吸都忘记了，却看到璟王突然转过来从头到脚看了他一遍，眼睛里的狠辣甚至让正三觉得自己刚刚是被人活剐了一次。

他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脑子里转了半天才想起来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隐约说的是——

“这就是那个新来的？似乎有个不错的身子。”

帘帐内，迟越捏起顾栾的下巴让他面朝自己，“何苦露出这样的表情，生生毁了这张好看的脸。”

正三心里猛地一颤，心想这人真是不要命了，只盼着璟王爷的怒火别烧到自己身上就好。

“你不喜欢，那我以后都不了。”

璟王的声音不像男人那样低沉，却更加清越，正三只觉得自己宁愿站在外面去受那白毛雪的冻，也不想跪在这暖意融融的屋子里。听到璟王说‘还不滚’的时候，正三简直像是遇了大赦一般，连滚带爬的出了屋子。

等门声关了，屋子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交缠着响起。

迟越手指穿过顾栾的长发，闭着眼一下一下的顺着，又过了好久，久到顾栾甚至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迟越才睁开眼懒懒的问他，“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王爷吃醋了？”